她說母親為了她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的委屈和屈辱,她不想再給母親添一丁點亂了。
可是哪怕她再堅強懂事,他都無法把實情說給她聽,太過殘忍。
他們是在樓下車庫門口迎面碰見的,唐瑤沒撐傘,鼻尖和臉頰被冷風吹得通紅,發上都是細細的雨和雪,他很想過去抱抱她,給她一點溫暖,可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資格了。
於是隻把手裡的傘遞給她,就一言不發地別過了眼,用冷漠來掩飾內心的痛苦。對,痛苦,以前他從不知道這個世界有什麼是值得人痛苦的,可那時候能用來形容自己心情的,也只有痛苦這兩個字了。
「宋子言!」她聲音很輕的喊他,他聽見了她怯生生地說,「謝謝你!」就像第一次去他家時那樣,帶著試探和不確定,他曾經花很長時間才讓她消除那種對陌生的恐懼和不自信,可是似乎忽然之間,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他沒吭聲,怕忍不住會情緒崩潰,挺直了背往車庫走,開車,打方向,再倒車,熟練地往前開。
他開著車,走出去很遠了,倒車鏡裡還能看見她小小的影子,撐著傘站在原地,像只被遺棄的小狗,愣愣地站著,似乎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變得孤零零了。
他踩了一下油門,車子疾馳而去,她的影子終於消失看不見了,他才抹了一把臉,臉上都是淚。
那時候考駕照還不是那麼嚴,他從小就喜歡摸車,家裡也有,很早就會開了,爸爸掏錢幫他拿到了駕照,他記得自己帶唐瑤出去玩過一次,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揪著安全帶,不時看他一眼,「你行不行啊?」
他沖她笑,故意嚇她,「沒開過,不大熟練。」
她「啊?」了聲,一臉驚嚇地看著他,「你別嚇我,趕緊停下來啊,出事了怎麼辦!」
他們走在郊區的寬廣大馬路上,前後一輛車也沒有,他故意晃了一下方向盤,嚇得她尖叫了聲,一下子撲到他胳膊上,緊緊地抱著。
然後他就笑了,把車子停在路邊,捏著她臉跟她說,「不會開車我敢帶你出來嗎?笨蛋!」她又生氣他騙他,賭氣地別過臉,趴在車窗上,臉朝著外面。
那天他第一次主動吻她,吻在唇角,很輕,怕嚇著她,可她還是愣了,臉越來越紅,最後連脖子都是紅的,陽光下面板泛著米分,柳絮輕盈地飛舞著,有大翅膀的花蝴蝶從前擋風玻璃前飛過,空氣中有甜膩膩的花香,淡淡的青草味道,還有她經常塗臉用的青蛙王子的味道。
後來他一直會想起那些味道,縈繞在腦海,揮之不去。
他開著車,腦海里一遍遍地回憶,然後悲痛欲絕。
趕到民政局的時候,父親已經走了,母親一個人蜷縮在大廳的休息椅上,像是哭過了,整個人狀態很差。
母親背上的傷很嚴重,他早上收拾東西的時候就看見沙發上的血跡,很大一片,他帶她去醫院,醫生委婉地表示,如果是家暴的話可以幫他們開醫學證明。
母親什麼也沒說,眼淚啪嗒一聲就掉了下來,然後抱著宋子言的肩膀,絕望地說,「結婚這麼多年,你爸第一次打我!我從來沒想過,他會下這麼狠的手。如果我不躲那麼一下,他是不是真要打死我?」
她失望透頂,又絕望透頂,彷彿這麼多年的婚姻,脆弱地像張紙,宋子言沒法回答母親,他想安慰說這一切都是父親的錯,是他有眼無珠不珍惜你,可他也知道,這一場恩怨,從來不是一個人的過錯。
追究起來的話,誰也逃不了幹係。
回過神來,宋子言看著母親,又重複了一句,「媽,你真的滿意嗎?」這麼多年,心裡依舊是恨和埋怨,究竟是不能原諒別人,還是不願放過自己?
費敏看著兒子,「子言,你不用這麼跟媽說話,不管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