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裡的七十年代,夜晚是不存在路燈這種東西的。
青山村比較偏遠,開始通電大概是在五年以後,還是時有時沒有的,全面通電那都得等到九十年代了。
所以這會兒小路上是一個人沒有,連野狗都回窩貓著了,好在蘇穎跑的快,沒多久就瞅見微弱的橘黃色暖光了,是她媽劉蘭香,正拿著煤油燈站門口兒等著她呢。
劉蘭香都有點兒等著急了:“你這孩子,說話有沒有個譜兒啊,這咋去了這麼半天,我都要穿衣裳出去找你去了!”
蘇穎三兩下撲到她媽的懷裡耍賴:“嘿嘿我二伯非要教訓人,說我肯定是去那啥地兒了。”
唉,她總不能說“媽,你二伯哥剛才哭鼻子來著”吧,維持長輩的尊嚴好難哦。
劉蘭香使勁拍了蘇穎後背一下,其實也沒多疼啦,看著手重而已:“你二伯說的對,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帶你弟瞎跑了”
母女倆相攜著進了院子,劉蘭香給大木門插上門栓,蘇穎就瞅見廚房的草簾子她媽早都給做好了,又厚又重,一般的小風兒都吹不起來。
蘇穎驚喜道:“媽,您這縫簾子的手藝可真好,瞧瞧這簾子做的,又工整又厚實!”
劉蘭香指著蘇穎笑:“你個小馬屁精,用不用媽給你打下手?”
蘇穎大手一揮:“不用,您就等著吃現成兒的吧!”
說完之後,蘇穎就開始燒水、洗手、洗肉、切肉。現在這種零度上下的氣溫,是最適合切肉的了,肉都凍得半硬不硬的,下刀之後切割起來並不算困難,而且切出來的截面都是平平整整的,好看又規整。
其實熬豬油的訣竅兒,在於加水,要是光把豬肉的肥膘給放到鍋裡頭乾耗,那多半是要糊鍋的。大鐵鍋裡的熱水燒開之後,蘇穎就給全部的豬肥肉都倒進去了,又隨手扔了幾個大蔥段兒和姜塊兒進去,完後就是開著蓋子等著鍋裡的水再次沸騰。
開著蓋子,是為了讓肉裡的腥氣,隨著水蒸氣的蒸發作用飛走。這個時候可以用大火,因為鍋裡頭大部分都是水分,最高也就是100度,豬肉是不會糊鍋的。
等過了會兒,肥肉裡的血沫子和表面沒洗掉的髒東
西都漂浮上來了,就用罩拎給表層的髒東西都撇了去,給蔥段和姜塊夾出來扔掉,剩下的改成小火,等鍋裡的東西自己熬就行了。
最後這個階段不怎麼需要人來干預,但是鍋旁邊兒也不能離了人,得時不時的用罩拎在鍋裡攪動攪動,省得加熱不均勻,有的肥肉已經被榨乾了豬油,而有的部分還是夾生的。
蘇穎坐在灶臺子旁邊兒的小板凳兒上沒事兒幹,乾脆又舀了一瓢棒子麵,拿涼水和勻了擱到灶臺子上浸著。棒子麵就是老玉米棒子晾曬乾之後用石碾子磨成的面,算是這個年代家家戶戶最普遍的主食了。
其實棒子麵是吃的時候最好提前和麵幾個小時,不然容易泡不透,等吃的時候裡頭的芯子還是乾硬的。但這會兒也沒那個功夫了,蘇穎就先湊合著弄了。
再之後的就是等待了,蘇穎也不敢離開灶臺子,就蹲坐在土灶旁邊兒看土灶裡劈啪作響的橘黃色火焰。
土灶裡,有的木頭燒透了,就只剩下一點點芯子還在發出微弱的亮,外層全都變成了或灰白或灰黑的炭樣東西,有的木頭燒裂開了,隔著老遠都能看著竄起來的火苗子,但這些大的小的木塊兒,全都在燃燒著自己,為她家大鐵鍋裡的美味添磚加瓦。
院子裡的東北風吹得嘩啦呼啦的,可蘇穎待在灶臺子邊兒全身上下都是熱乎乎的,鼻子邊兒就是誘人的豬油香氣,再等一小會兒就能有好幾種的美味入口,此情此景,讓蘇穎心裡頭湧出了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
看吧,日子過的好,並不一定非得是要有多少錢,普普通通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