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故地,碧落之宮。
巍峨輝煌的碧落宮殿已經建成,與從前平凡無奇的小村落全然不同,清雅挺拔的亭臺樓閣,比之真正的天上宮闕恐怕也不會遜色多少。宛鬱月旦藍衫依舊,在這雲淡風輕秋日的下午,坐在碧落宮瑕雲坊內賞花。
別人賞花是看花色,他雖然看不到花色,卻一樣能品味花之芬芳,在他心中鮮花一樣美好,並且他也從未忘記花朵的顏色和嬌美。
“這是什麼花,這麼香?”坐在宛鬱月旦面前的人白衣黑髮,一張娃娃臉,說的是花,嗅的卻是手裡端的茶。
“這只是桂花,御梅叔叔從來不看桂花嗎?八月高秋,賞桂食蟹喝菊花酒,正是人間雅事。”宛鬱月旦柔聲道,“十年不見,御梅叔叔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他口稱“叔叔”,傅主梅看起來卻最多不過大了他兩三歲,但聽宛鬱月旦稱呼他“叔叔”,他也並沒有覺得有異,他和宛鬱月旦的父親曾經平輩相交,按輩分宛鬱月旦的確該叫他叔叔。
“你看得見我的樣子?”傅主梅聞言茫然看著宛鬱月旦,眼盲的人還能知道他“一點也沒變”?宛鬱月旦微笑,“御梅叔叔說話的聲音、走路的聲音、甚至呼吸的深淺都和月旦記憶中一模一樣。”傅主梅點了點頭,喝了口茶,“你卻長大了。”宛鬱月旦頷首,也端起茶淺淺喝了一口,“御梅叔叔遠道而來,必有要事吧?”雖然他認識傅主梅的時候只有十一歲,但這位名震天下的御梅叔叔是怎麼樣一個人,他卻是清清楚楚。
“我……”傅主梅看著漢白玉桌上的那一杯茶,那茶杯薄若蟬翼,茶水碧綠清澈,兩樣都是昂貴之物,“有件事我想問你。”宛鬱月旦眼角的褶皺微微一張,放下茶杯,“什麼事讓御梅叔叔困擾?”傅主梅以指尖輕輕觸了觸那茶水,溫熱的茶水染在指上,是一份異樣的感覺,“我……我……”他心裡有許多事想說,但真的要說出口來,卻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頭腦中一片混亂,不論從哪裡開始說都是一團亂麻,“我不知道究竟是該隱退江湖,還是該留在好雲山。”猶豫了好半晌,他只喃喃說了這一句。宛鬱月旦彎彎眉線微微一蹙,“中原劍會?御梅叔叔是從好雲山來的?”傅主梅點了點頭,茫然看著碧落宮清雅的景色,那如丹的桂花,“我本以為自從三十年前劍會一戰之後,就徹底脫離江湖,唉……江湖、江湖總是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我不喜歡。”宛鬱月旦輕輕嘆了口氣,溫和的替他接下去,“可是人不惹江湖,江湖自惹人,風流店之事引起軒然大波,御梅叔叔終究也是難以獨善其身。”
“其實……”傅主梅呆呆的看著桂花,“不是這麼回事。”宛鬱月旦微微一笑,“那在好雲山上究竟發生何事,讓御梅叔叔如此困惑?”傅主梅道,“我見過唐儷辭了。”宛鬱月旦以指尖輕叩那單薄的茶杯,發出清脆的聲響,“唐公子麼……唐公子是個高明的人,好雲山中原劍會有他在,絕不會倒,而中原武林有他在,亦不會萬劫不復。”傅主梅道,“他是我的好友。”宛鬱月旦微微一怔,“這倒是未曾聽說。”
“我們認識很多年了,”傅主梅道,仰首喝完了那杯茶,“中原武林有他在,不會萬劫不復……小月真的這麼有信心啊……”宛鬱月旦凝目思索,很認真的聽著,“難道御梅叔叔對唐公子沒有信心?”傅主梅搖了搖頭,放下空杯,茫然道,“我真的沒有信心,因為我認識阿儷很多年了,阿儷從來不是一個能讓人依靠的人。他真的會把很多事都做得很好,但做好之後,他又會把所有的結果一下子毀得乾乾淨淨……他從來不是誰的支柱或者能拯救誰的神。”
“御梅叔叔很瞭解唐公子麼?”宛鬱月旦溫柔的微笑,並沒有因為聽到這段話而感到驚訝。傅主梅望著碧落宮後遠處的山巒,“小月你知道嗎?他曾經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用書本和酒瓶子搭了一間非常漂亮的房子,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