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縕袍提劍當關,四周是一片黑暗,星辰早已隱沒,初曦尚未升起。
駕駛馬車的人身著白色道袍,一身仙風道骨,留著三縷長鬚,正是清虛子。他平日一貫著黑,面罩黑紗,現在突然露出面目,雖然江湖中大都並不識得他這張面目,但已有道門前輩的氣勢。他身後馬車之內綁有兩人,一人正是柳眼,另一人卻是方平齋。
柳眼凝視方平齋,一言不發,他被點了穴道,即使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方平齋卻是偽作穴道被點,此時施施然坐在車內,表情怡然。
兩人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方平齋嘆了口氣,“師父,我不習慣如此安靜。”柳眼淡淡的看著他,目中並無憤怒之色,但也無親近之意。“恨我嗎?”方平齋自言自語,“對那絕情絕義殺人放火的一刀。”柳眼目中掠過一絲凌厲之色,但並無恨意,方平齋出手輕重如何他看在眼裡,那一刀雖是重傷,但方平齋已留了情。而唐儷辭所派之人按時會來,阿誰應當能夠得救。
“將來也許會做許多對不起師父、對不起蒼生百姓、對不起天下武林之事,方平齋在這裡先道歉了。”方平齋仍是絮絮叨叨,“師父你曾說我是個喜歡引起別人注意的人,沒錯,我一直相信自己即使不屬七花雲行客、即使不是柴家後人,一樣能夠出人頭地。但現在我明白一個人要出人頭地要維持頂峰,要坐擁天下,他要付出什麼……”
柳眼本沒有心聽,聽到此處,心中微微一動,他曾距離坐擁天下只差一步,他也曾殺人放火無所顧忌,坐擁天下要付出什麼……即使付出了他現在所付出的,也依然不夠。一時失神,已不知方平齋說了些什麼,只聽他最後說,“……總而言之,雖然我不求諒解,但希望師父能明白我的苦衷。”
即使明白苦衷,那又如何?眼前這人動了殺機,決意要走一條血路,無論是友情或者良心都阻攔不住,即使明白苦衷又能如何?即使能諒解,卻又能認同嗎?
不能認同方平齋所走的血路,諒解只是讓立場相異的人徒增痛苦而已。柳眼不知道阿誰生死如何,心裡極涼,初夏的天氣微略有些悶熱,他卻是從心裡涼到四肢百骸,指間猶如凍僵一般,沒有半點知覺。
方平齋和風流店聯手,究竟是為了什麼?他說他是柴家後人,難道是柴榮的後人……那所圖者就是皇位……柳眼對所謂帝王之爭毫無興趣,但如果方平齋要透過風流店這條路染指皇位,他就一定要對唐儷辭不利,而自己——
正是對付唐儷辭的利器。
想及這點,他就覺得悲涼,他如果在幾日之前就絕食而死,阿誰就不會重傷,或許方平齋仍然在猶豫他的皇位之路,更沒有人能威脅到唐儷辭。前幾日他以為不死是正確的,因為不死能安慰到幾個人,幾個他覺得重要的人,玉團兒、阿誰、唐儷辭等等,但原來他早早去死才是真正正確的,毫無用處的廢物,永遠只會拖累別人。
玉團兒會傷心又如何呢?她還那麼年輕,傷心過一陣就會忘記。柳眼默默地坐在車內,那小丫頭……他微微笑了笑,還是不要和他在一起比較好吧?天真浪漫的小丫頭,和害人的廢物在一起,能有什麼結果?
清虛子駕車而上好雲山,未上半山,山道上有人提劍當關!
白霧飄渺,山風微微。
成縕袍長劍駐地,表情淡漠彷彿已經在此等了很久了。
清虛子一勒馬,馬車停下,“在下道號清虛子,武當道士,特來拜會唐公子,請閣下讓路。”車內柳眼聽聞有人攔路,精神微微一振,方平齋掠目一看,低聲一笑,“是成縕袍。”
“假話就少說了。”成縕袍淡淡的道,“清虛子,車上的人留下,你離開此地,中原劍會不歡迎風流店的惡客。”
清虛子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我是武當前輩,你要和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