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凜冽,凝水成冰,滿山皆素,凇林翠木。
今年好雲山下了一場大雪,而這個地方已經五十年未曾下雪了。左近的村夫議論紛紛,都道這若不是祥瑞,就是災兆。
這一場雪下得很大,樹木上凝滿了淞花,草木尚存的地面積存了半尺有餘的白雪,映襯著依然青翠的樹木,白雪蒼林,景緻清奇動人。
“璧公子”齊星手握一卷書冊,在院裡踱步,門外一人躡手躡腳的走進,“齊哥,多少人了?”齊星合起書冊,“六百八十五人了。”
探頭來看的人是“玉公子”鄭玥,自唐儷辭宣佈那多一人多一百五十八兩銀子的訊息之後,加入好雲山的人馬越來越多,其中多為江湖二三流角色,雖然並非高手,卻是人馬眾多,好雲山的氣勢也越來越鼎盛。偶爾也會有人因為濫用金銀之事鬥毆,齊星每每問明關鍵,將挑釁之人逐下山去,數次之後,眾人輕易不敢動手。
孟輕雷也曾對唐儷辭建言,說到以金銀待人未免流於物慾,金錢雖然引得不少人馬加入,卻也讓某些潔身自好的江湖前輩不願前來。唐儷辭卻道真正有志於江湖之人,不為蠅頭小利所誘,自也不會為蠅頭小利所困,在意流言蜚語之人算不上什麼清高之輩,來與不來他並不在乎。
他說得有理,孟輕雷便不再提金銀之事。
時間過得很快,下了這場大雪之後,距離唐儷辭返回好雲山已經一月有餘。在這一月之中,鄭玥自然沒有探得關於風流店的絲毫訊息,唐儷辭也沒有怪他,每次相見都是微笑相待,讓鄭玥見他更是如見蛇蠍,避之唯恐不及。
他真是從心底怕了唐儷辭,卻又不敢說出口,現在好雲山上下人人都道唐公子好,他怎敢輕易犯眾怒?何況他對那一百五十八兩黃金也有些心動,實在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西方桃”一直沒有露面,唐儷辭派遣成縕袍和董狐筆帶人分頭尋找,也沒有尋到關於西方桃的任何訊息。江湖突然安靜下來,好雲山聲勢漸壯,風流店偃旗息鼓,彷彿一切都恢復到毒患之前的平靜。
這些日子唐儷辭很忙碌,阿誰見人便避開,很少與人交談,她荊釵布裙,不施脂粉,也沒有人來留意一個默默無聞的女婢。於是在好雲山上住了一月有餘,窗外人來人往,她便如遺世獨居一般。
鳳鳳抱著一本殘破的書卷在看,看得聚精會神,現在他已經不撕書了,轉而喜歡看書。她不知道他看的是書頁上那些猶如圖畫一般的筆跡,還是當真看得懂什麼,總之鳳鳳喜歡看,她就靜靜坐在一旁陪他看。鳳鳳抱著書本橫著豎著倒著看,她拈線刺繡,日子是那麼平靜而沉寂。
“篤篤”兩聲,有人輕叩了幾下木門。
阿誰抬起頭來,來找她的人很少,玉團兒是從不敲門的,“是哪位?”
門外的人聲音溫柔,“婢女紫雲。”阿誰站起身來,開啟大門,門外站的是一位相貌清秀,身材嬌小的紫衣女子,她端著一份托盤,托盤上是兩盅燕窩,“是唐公子吩咐送來的,姑娘快趁熱吃了。”
阿誰眉頭微蹙,端過那托盤,輕輕嘆了口氣,“謝謝,他為何突然想到送我燕窩?他自己吃了沒?”紫雲也跟著嘆了口氣,“唐公子吩咐,說他事務繁忙,無暇照顧姑娘,要我跟在姑娘身旁,隨時伺候。”她對著阿誰盈盈拜了拜,“姑娘有事隨時吩咐,紫雲能力所及,必當盡力。”
阿誰搖了搖頭,扶她起來,柔聲道,“我其實不需要人照顧,紫雲姑娘有暇儘可來坐坐。”紫雲搖頭,黯然道,“唐公子的吩咐,紫雲不敢有違。”阿誰微微一笑,笑容也有些黯淡,“他是不是不要你伺候?”紫雲垂下頭來,“是……他要我伺候姑娘,以後不得傳話不要進他的院子。”阿誰道,“別傷心,唐公子只是……”只是什麼,她卻啞了,心中有千頭萬緒,卻根本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