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雲張口結舌,憋了半晌,他硬生生的道,“沒有。”唐儷辭搖搖晃晃的往前走,背後那一針落下的傷口不住的冒出血來,就如在背後漸漸的開了朵紅花,只聽他喃喃的道,“其實……他死的那一天,我雖然挖出了他的心,但心裡……並沒有什麼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樣去哀傷……一點也感受不到……什麼叫作死……”
沈郎魂默默看著他的背影,耳邊依稀聽見了妻子落進黃河的那一聲落水聲,而他被點穴道,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沉沒波濤之中,那一刻的痛苦……足令他在生死之間來回十次,而最痛苦的是,自己最後並沒有死。
“我一點也沒感覺到他已經死了,一切都和平常一樣,只是少了一個人。住在周娣樓的時候,只是找不到東西了,才會想起他已經死了,所以永遠問不到那樣東西到底被他收在哪裡;有時候看見他養的花,會想到他永遠也看不到它開;有時候……解開他打的結,會想到解開了就再也不可能重來……過了很久以後,我開始後悔,後悔的不是我要他練往生譜練換功大法,而是直到他臨死的那一刻,我從來……都沒有好好和他說過話,有些話該說的不該說的,在那時候都應該說了,我知道他想聽……想知道我心裡的打算,可是我……什麼也沒有說。”唐儷辭喃喃的道,“在我心裡,我是想救他的,可是我沒有告訴他……然後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每年都會想起有些事還沒有對他說,都會想起其實可以為他做的事還有很多,為何當初沒有做?可是不管現在我想了什麼,他卻永遠不會知道、也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池雲默默的聽著,他心中有一個念頭、有一種隱隱約約的萌動,雖然他說不清是什麼,但感覺……和唐儷辭說的很像,於是聽得他鼻子酸楚,竟有些想哭了。
“兩年以後,我才明白,這種感覺……就是死……”唐儷辭輕輕的道,“他死了,煙消雲散,他留下的所有痕跡,一件衣裳、一行文字、一個繩結……都變成了‘死’。可是……”他低聲道,“可是像方周這樣的人,怎麼能這樣就死呢?他的抱負他還沒有實現,他和我計劃過很多事,計劃過很美好的未來,我答應過他永遠不背叛朋友,我答應過他答應過阿眼改邪歸正,做個好人,一切……都沒有實現。”
他走過的地方,就留下血印,但唐儷辭腳步不停,徑直走向了第二座墳,繼續低聲道,“他死的時候,我什麼也沒說,他也什麼也沒說。我不知道他心裡是不是怪我,是不是因為他像從前那樣縱容我,所以就算心裡很失望,仍然什麼也沒有說……”他的聲音頓住了,腳步也頓住了,池雲第一次看見唐儷辭眼裡湧起了光亮,只聽他輕聲道,“我……我……”頓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說下去,“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曾經很失望,其實我心裡……真的很在乎朋友,很不想他死……”
話說到此,第二個墓碑已在眼前,碑上的名字,仍不是方周。唐儷辭轉身往第三座墳而去,受火焚蛇咬之身,散功之傷,他的腳步依然不停,彷彿追日的夸父,永遠……也不停歇。
“找吧,既然地底那個冰棺是假的,那麼或許柳眼會把真的冰棺連同方週一起葬下,等尋到了墳冢,把人挖出來,你再將心還他,他就能夠復生了。”沈郎魂終是淡淡說了一句,池雲長長吐出一口氣來,“不錯,既然冰棺尚未找到,還是有希望的。”
唐儷辭往第三座墳去,頭也不回,輕輕一笑,“你們真好。”
池雲與沈郎魂面面相覷,他們已經明白,為何鍾春髻要在唐儷辭背上刺這一針——因為,如果沒有讓他徹底失去能力,這個人永遠不會放棄任何東西、任何希望、任何可能……那結果,很有可能就是死……他會把菩提谷中所有的墳都翻出來細看,會將飄零眉苑夷為平地,直至他死為止。
瘋狂的心性、孩子氣的幻想、我行我素的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