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十幾處房產全賣了,只留了一套養老房。之前尹若心來過一次,那天是除夕,陸承佑帶她來的。在這個院子裡,他把她拉過來裹進他的外套裡,說:“我們阿惹這輩子都會平平安安。”
可是陸承佑,誰來保佑你平平安安。
尹若心捂住隱隱作痛的心臟,把眼角的淚擦掉,擠出個笑去見老爺子:“爺爺,外面冷,我推您進屋吧。”
自從陸承佑入獄,老爺子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硬朗,兩條腿無法再行走,要靠輪椅行動。
尹若心把他推進屋,拿了條毛毯給他蓋在腿上。
老爺子問她:“阿惹,承佑的刑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算的?”
尹若心嚥下嗓子裡的哽:“去年12月26日。”
“所以,還有六年半的時間他就該出來啦。”老爺子苦笑了下:“我可一定得保重身體,等到那天去接我孫子出獄。”
尹若心再怎麼忍也還是掉了眼淚。她低下頭,雙膝跪了下來:“爺爺,對不起,一切都是因為我。”
最近她常常在想,許多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她不該被導師誤導去東郊參加中醫討論會,或許更早些,在陸承佑決定要跟韓家周旋,答應了跟韓寧馥交往時,她就該自動退出再也不要打擾他的生活。
不對,應該再往前,回到事情最初,她不該跟著母親來到這個城市。她應該一輩子待在雨鎮裡,一輩子不要認識陸承佑,這樣陸承佑就不會喜歡她,不會為了她做這種傻事。
就為了一個普通的她,他把自己的前途、希望、自由,所有的所有都葬送了。
她是惡的源頭,是最大的錯誤,是陸承佑此生的劫難。
她常常恨不能殺了自己。
“孩子,不是因為你。”老爺子把她從地上拉起來。她實在太自責,勉強捱到今天人不像個人,憔悴得風一吹就能倒,眼裡滿藏著絕望。老爺子心疼她,慈愛地摸摸她的頭髮,告訴她:“你怎麼能說是因為你。阿惹,你記住,你跟承佑誰都沒有做錯事,做錯事的是蔣順和蔣原平,這件事只跟他們倆有關係。蔣順已經死了,他是死有餘辜。還剩一個蔣原平,我們就只跟他算賬。山不轉水轉,他那種人一定不會有好下場,我們就等著瞧。”
尹若心點頭:“好。”
“好孩子,你休學很長時間了。”老爺子勸她:“回去上課吧,你要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咱們一起等著承佑出來跟咱團聚。”
尹若心閉了閉眼睛,兩滴眼淚掉下去,她還是點頭,忍著喉頭的苦澀,說:“好。”
她正常地去學校上課,對別人打量的目光視若不見,沒有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一絲悲傷和脆弱。可是當回到家,她看著玄關處的鞋櫃、換鞋凳,客廳裡的沙發、茶几、電視,餐廚區的冰箱、流理臺、餐桌,哪裡都有陸承佑的影子,他曾經在這裡跟她生活過,會拿拖鞋來給她換,把她抱到玄關臺上溫柔地親她,跟她一起窩在沙發裡看電影,會給她做她愛吃的炸醬麵。
她走到冰箱前面,開啟。裡面只剩了一瓶草莓牛奶,陸承佑不在後,再也沒有人會幫她添她愛喝的飲料了,也沒有人會關心她的心臟問題,每天盯著她喝下一杯獼猴桃汁。
尹若心看著唯一的那瓶草莓牛奶,眼淚猝不及防滾出來。喉嚨裡苦得像堵了塊石頭,她很久才能開口說話:“陸承佑。”
她說:“我想你了,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沒有人回答她,屋子裡靜得像是一座墳墓。
尹若心哭著笑了下,罵:“騙子。”
明明跟她拉過鉤,當她想見他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在她面前。
就是個大騙子。
大騙子,我想你想得心快痛死了,我要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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