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娃子,算是秦奶奶求你,借幾根炭火……這寒冬著實難熬啊,來年開春,秦奶奶欠多少,必定還多少……」秦奶奶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一張老臉再也放不下半分羞愧,可她還是要這樣借,必須要這樣借。
鄰居家過冬的炭火燒的很旺,火紅的炭火上架著幾團白嫩嫩的餈粑,餈粑烤的兩面金黃,肚子圓鼓鼓的,火候一到,那餈粑就會發出一聲「噗呲」聲,外面金黃的殼爆開,露出裡面軟糯白嫩的內餡,瞧著惹人疼極了。
小兒子跟著秦奶奶坐在火爐邊,眼睛生生瞅著那爐子上的餈粑,卻不敢開口要。
小孩不敢直接說出心裡所想,便換著說:「娘,這裡好暖和,比家裡暖和多了……」
其實他想說,好想吃爐子上的餈粑……
秦奶奶老臉一窘,臉又開始火辣辣地紅起來,只覺得面前火爐燙人,不然為什麼她身上全是熱汗。
但她小兒子所說確實不假,鄰居家要比他們家溫暖百倍千倍……
世態炎涼,人情淡漠,一家一戶都擺著臉,不願相助,每年隆冬變數未定,將自家過冬的炭火都借出去,那他們自己怎麼辦?
鄰居本不想借這個炭火,秦奶奶一家大女兒剛死,晦氣未除。二兒子又去服了徭役,等到來年春天,這些什物還上還不上還都是未定數。
況且如今僅秦奶奶攜著最小兒子前來,說話做不做數都還未知,如若來年待她兒子歸來,這些東西全然不認的話,到時候他們該如何討要?
這些東西本就不是什麼過於值錢的東西,到時候她們一家不還了,他們也不好意思張這個口,還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借就沒這些煩心事。
秦奶奶傴僂的身影,愈發單薄,佝僂的身子往後靠,好像要將自己嵌在身後那道土牆之中,面前的窘迫讓她無處遁尋。
一旁的小兒子遲鈍無助,坐在火爐跟前也不敢伸手烤火,倚靠在秦奶奶身後,眼睛偷偷地打量著火爐上的那幾塊餈粑,那餈粑本是鄰居家下午無聊之時的零嘴,放在火爐上烘烤。
鄰居家男人還是於心不忍,從秦奶奶手中接過木盆,進裡屋捯飭半天,捧著半盆碎炭出來,嘴裡嘆息道:「秦奶奶,我們也只能幫到這些了,我們家一大口子人都靠著這噸炭火過日子,實在是沒有多餘的。」
他將木盆遞給秦奶奶:「這些炭您拿著,來年不還也就算了。現在各家有各家難處,大家相互扶持扶持,我們家出這些,您要不再上別家去借借。」
秦奶奶看著那半盆碎炭,兩隻眼睛浸出淚花,想到前幾年他們家有難之時,她當時可是從炭袋裡挑上又粗又大的炭火裝給他們家的。
可是如今……這盆炭火,只能勉勉強強蓋住木盆底子。
可就算是打發乞丐,也不至於給這種炭……
但秦奶奶強忍淚意,雙手接過,道:「實在太感謝了。 來年春天,我們家一定還上。」
說完她便一手牽起小兒子,一手扶住木盆,走出鄰居家。
小兒子的目光還依依不捨地黏在那白嫩的餈粑上,一步三回頭。
那男人在秦奶奶他們將要踏出門之時,喊住了她們:「秦奶奶——」
「回去給孩子吃點好的吧,」那男人道,「看他那樣子,好像真就沒吃過好東西。」
秦奶奶強撐著的淚水倏然滑落到臉上,外面冰天雪地的刺骨寒風像把利刃,將她的臉皮一層一層地掛了下來,渾濁的淚珠剛一低落,就被冰凍在充滿皺紋的臉頰上,蟄地她生疼。
秦奶奶想回答他的話,可是嗓子裡好像被一股腥血堵住般,讓她如鯁在喉,上不去咽不下,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老人的自尊心被他們踐踏地一文不值。
秦奶奶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