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冷哼一聲,抹了笑臉,面上如掛了一層嚴霜,冷淡道:「本殿誠心誠意同你說話,你倒是拿本殿取樂來了。一來那黑刀衛都督的位子,需得
母皇極信重之人才做得,你家中子侄如何能叫母皇點頭?便是沒了齊雲,也輪不到謝瓊。二來以你謝鈞的威名,誰敢不敬不服?你叫謝瓊留在西府軍中,難道他還敢說一個『不』字?」她那日在謝府中可是親眼見了謝鈞殺謝瓊愛驢的場景。
謝鈞本就是有意試探,故意扯了一個不太像樣的謊話,若穆明珠含糊過去,裝作信了他的,那他才真要大大起疑。此時見穆明珠面如寒霜、疾言厲色,他反倒是略放下心來。
俗話說挑剔的才是買家,穆明珠質疑他的誠意,正說明她本身是有誠意的。
謝鈞摸摸鼻子,低頭道:「殿下罵得極是。謝某方才的確是與殿下玩笑了。」
穆明珠維持著怒意,冷眼看他底下要怎麼編。
此時雖然夜色已深,但焦府中處處明燈高懸,連這太泉湖都不漏過,沿湖一圈都亮著,湖心無人的亭中也掛著燈籠。謝鈞向波光粼粼的太泉湖的遠處望去,靜了一息,低聲道:「實不相瞞,謝某祖上與齊家原有些恩怨。有道是父債子償,落在齊雲身上也不算冤。」
他這會兒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平時那種低靡之感了,顯得平淡卻也真實了許多,語氣也沉下來,沒有平時聽起來那麼親近,反倒是有些距離感了。
穆明珠聞言,微微一愣,想了一想,道:「據我所知,謝郎君的父親早亡,祖父故去的時候還在昭烈皇帝一朝。此後謝家居於陳郡,與朝中沒什麼來往。齊雲父親當初做黑刀衛都督的時候,應當與謝郎君家中沒什麼恩怨吧?」
謝鈞淡淡一笑,道:「總有些事情,不為外人所知的。」他只說了這一句,顯然也沒有要為穆明珠解釋陳年舊事的意思。
若說他是編的,他滿可以編得更完善一些。
穆明珠望向湖水近處,那裡謝鈞的倒影在波光中搖搖晃晃,像他的心思一樣捉摸不定。她忽然意識到,也許前世謝鈞謀求政變,殺死母皇,打破士族共和,不只是因為他在政治上的圖謀。當初昭烈皇帝廢黜謝氏女,乃至於晚年血洗以謝家為首的世家的時候,謝鈞應當還沒有出生。但是在謝鈞能記事之後,他那些經歷了當年
慘禍的長輩都還在。關於大周的建立,他們會告訴謝鈞怎樣的故事?關於大周原本的開國皇后,他們又會灌輸給謝鈞怎樣的志向?
穆明珠再開口時,問了一個看起來無關的問題,「謝郎君家中可還有親長?」
謝鈞輕聲道:「沒有了。最小的一位叔父,也已經於去歲過世了。」
去歲,正是謝鈞離開陳郡,應召入建業城南山書院為老師的時候。
他把目光從湖水上收回來,側身看向穆明珠,道:「殿下所問,謝某已答。那麼謝某之問呢?」
穆明珠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齊雲。
少年手握長刀立在燈影下,不像平時同她說話時總是垂著眸,他在夜色中直直望著她所在的方向,似乎只要她一聲指令,便會提刀上前來。
穆明珠輕聲回答謝鈞的問話,道:「謝郎君所謂的消失,是怎樣的消失?」
「永遠的消失。」謝鈞悠然得向她保證,「而且非常安靜,不會有任何後患。」
穆明珠笑道:「謝郎君,你聽起來很像是騙人的商家。」
謝鈞也笑了,道:「謝某絕不會騙殿下。」
穆明珠慢慢斂了笑容,道:「這樣好的貨物,想必謝郎君要價不菲?」她本就對謝鈞很是懷疑,此時見謝鈞信誓旦旦有辦法叫齊雲在揚州城中消失,幾乎是坐實了她的猜測——難道前世齊雲受傷正是謝鈞的手筆?以謝鈞的手腕,前世大約早已知道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