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意見大?」穆明珠並不意外,徑直道:「他們要搞什麼事兒?」
蕭負雪道:「臣聽說以董甘、範轍為首的世家子弟,如今正在召集眾人,要世家子弟不再參與朝廷的選拔考試。」
穆明珠微微一愣,道:「聲勢怎麼樣?」
蕭負雪中肯道:「應者雲集。」
世家子弟的這種選擇,其實也很好理解。他們是累世的聲名,如今不但要跟庶民的孩子一同考試,關鍵是還考不過對方,完全成了對方通天路上的墊腳石。這種情況誰能不氣?他們生氣,卻沒有能力翻盤,於是隻能私下嘲諷寒門子弟,然後聯起手來、拒絕參加朝廷的考試。反正他們自有良田萬頃、奴僕成群,便是一輩子不做官也餓不死、凍不著,更比絕大多數人都過得富足安逸。
而這樣的聯合,顯然不只是世家年輕一代所能做到的,必然有他們長輩的默許或縱容。
世家已經感覺到了皇帝向寒門傾斜的態度,而他們正用沉默的放棄來表示抵抗。
隨著永平新政鋪開,這種對抗會越來越強烈,終至於兵戈相見。
「毒瘡不擠不破。」穆明珠眼睛微眯,冷聲道:「由他們去。」
在世家消極抵抗的氛圍中,新君犒賞學子的春日宴仍在有條不紊的籌備中。
被取中的學子,尤其是寒門學子,生活中受到的待遇陡然提升。
胡辛所住的那旅店,店主人送他離開的時候,還請他在店裡一面牆上提了字,再沒有從前冷眉冷眼的態度。
宮裡來人,給甲等十四名學子量體裁衣,又另有種種準備。
永平初年三月末,建業城中的春天已經到來,楊柳反青,百花初綻。
一支從荊州出發的隊伍,恰在春日宴這日趕到了建業城,為首的人乃是荊州都督鄧玦。
鄧玦為荊州都督三載,今歲乃是按照慣例入建業敘職的。
與他同行的,還有雍州刺史虞岱。
「一別多年,建業城竟也不敢認了。」虞岱坐在馬車裡,挑起一角車簾,望向新雨過後的街面,蒼聲感嘆。
前方鑼鼓聲熱鬧,路兩邊許多百姓踮腳等著。
鄧玦等人在士卒指引下,亦避到路邊等候。
「大人稍等。」那守城引路的兵笑道:「這是咱們的恩科甲等前三名來了!」
虞岱饒有興致,探頭出了馬車,與一旁計程車卒攀談,笑問道:「不過三名學生,怎得這樣大陣仗?」
那士卒笑道:「可不敢這麼說。那是天子的學生,豈是尋常?陛下御筆親選,定然要有大用處的。您看今日這陣仗,正是陛下恩遇。」
話音未落,就聽鼓樂聲越來越近,兩隊穿錦衣計程車卒引著一隊騎在馬上的學生前來,只見那三名學生都騎白色駿馬,胸口戴大紅花,為首者神色端凝,中間那位喜不自勝,最後那一位黑臉膛、坐在馬上衝著四面招手。這三人都很年輕,雖然性情不同,但眉梢眼角都有春風得意的喜悅。
旁人倒也罷了,不過瞧個熱鬧。
虞岱眼望著三人巡遊而過,卻是一陣恍惚,彷彿看到了他從未擁有過的另一種人生。這三名學子今日之榮耀,曾是他與宋冰等人畢生奮鬥之理想。二十年前,他們一場慘敗,失去了機會。
沒想到,二十年後,原本只是他夢想的一幕竟在一位年輕女皇帝的治理下成為了現實。
天子門生走過的街道上,散亂落著些花朵,都是方才路邊看熱鬧的女郎拋擲的。
虞岱望著那路上的花瓣,久久回不過神來。
「虞先生,咱們上路吧。」鄧玦撥轉馬頭,來到虞岱馬車旁,低聲笑道:「咱們得趕在宴會開始之前,入宮陛見。」
「極是。」虞岱含笑一嘆,道:「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