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又是老王妃還在時,親自定下的,世家名門出身,也有這底氣在除夕夜哭一哭。
屏風外一室寂然,那世子妃嗚嗚咽咽的哭聲、斷斷續續傳出來,像是某種嚴厲的控訴,又像是在唾罵外面這一桌子的男人。
她的父親丟了性命,他們卻只能坐著接受。
在這哭聲中,世子周泰坐立不安,幾次想要站起來請罪,卻又在父王過分肅然的面色下,不敢有所動作。
底下週安倒是不慌不忙,在眾人面上掃了一圈,站出來充好人,低聲道:「大哥,不如讓嫂子先下去歇著。畢竟嫂子身子重要,若是再傷了腹中的孩子……」
「你去告訴世子妃。」英王周鼎終於開口,蒲扇般大的手掌按著發痛的膝蓋,眯眼冷聲道:「本王一定給柳親家要個說法。人豈有白殺的?總要付出代價。」
這話叫人不寒而慄。
殺柳猛的,看似是四公主,可背後的政令是皇帝在推行。哪怕不往深處想,那也是公主殿下吶。
世子周泰一愣,此時來不及細想,忙應了,起身命僕婦送世子妃回去。
世子妃雖然在屏風後的餐桌上,但英王的聲音宏亮,早已透過屏風傳到她耳中來。
她要的正是這樣一個許諾。
目的達成,她也顧及腹中胎兒,便不再久留,哭聲低微下去,一手拿帕子遮著半張臉,一手搭著僕婦,從側門中退下了。
一時年夜飯散去,世子周泰回到房中,埋怨道:「你為何今夜當眾哭泣?我不是說了,你若是心情不好,索性就推說身子不舒服,留在房中歇息。你月份大了,府中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為什麼偏偏……」
世子妃柳氏正對著鏡子卸耳環,本來孕中便面部浮腫,又哭了一場,眼睛腫的只剩了一條縫。初時或許是假哭,可後來觸動真情,就成了真哭。
此時,她那腫成一條縫的眼睛裡,卻放出冷的光來。
她冷漠而又嘲諷道:「若早知你是這樣無用懦弱的性子,我便是留在家中做道姑,也不會踏進你們家門來。」
世子周泰一噎,有些難以置信。
世子妃乃是母親尚在時,給他定下的婚事。自成親以來,世子妃寬容大度,主持家事更是井井有條。
小夫妻從來沒有紅過臉。
世子周泰因為太過錯愕,起初只是愣住了,待到明白過來,整張臉都脹紅了,指著世子妃,道:「你、你、你……」
「我怎麼?」世子妃柳氏從妝鏡前,坐著轉過身來,寬去外裳後,凸起的小腹便愈發明顯,徑直對著他道:「你惱了?要殺我?殺了我,我便去地下見父親去,告訴他,是他的好女婿送了我一程。」
世子周泰倒退一步,又驚又怕,上下打量著她,半響道:「你是傷心過度,失了常態,我不跟你計較。」
世子妃冷笑一聲,道:「憑你也配讓我計較?」
世子周泰盯著她,看著那張孕中哭後不再美麗的臉,有些嫌惡地挪開目光,以一種非常寬容的語氣道:「你在房中怎麼鬧都好,怎麼罵我也罷,我都不跟你計較。但是你不能再往外面去挑事兒,攛掇著父王做些危險的事情——你可聽到了?」又道:「你若是不高興,我派人去請你孃家的妹妹來說話。」
世子妃冷眼看他說教,在他停下來之後,紅唇輕啟,慢悠悠道:「早知你是這樣的軟蛋,我嫁給你,不如嫁給你父王,做你的繼母。」
世子周泰大驚,他素來端方正統,何曾聽過這樣悖逆枉顧倫常的話,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世子妃道:「你瘋了!你真是瘋了!」他拂袖而去。
世子妃柳氏聽到他出門後怒氣沖沖吩咐僕婦的聲音,「看著世子妃,不許她出來。」
她冷嗤一聲,她嫁的男人,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