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對於知道這一切的穆明珠來說,關於雍州實土化這場持久戰,英王並不重要,他手中這支軍隊會落到哪個兒子手中比較重要,而當地的名門望族才是最大的難點。
只是旁人看來,穆明珠是公主之尊,這一趟行雍州實土化的政令,最先遇到的困難應該來自她的兄長英王。
果然蕭淵低聲道:「你也別太不把目光放在英王身上。」他懇切道:「五年前我跑往前線,曾途經南陽郡,英王在那裡勢力很大、根基也深,而且又頂著『周』的姓氏,雖然個性略有些暴躁,但對百姓尚算得寬和,在百姓中的口碑很不壞——跟揚州焦家完全不是一回事。」
穆明珠輕聲道:「英王府那幾個兒子,在百姓中的名聲也都很好嗎?」
蕭淵微微一愣,隱約摸到了穆明珠的思路,道:「英王身體康健,尚未不到討論府中郎君的時候。」他頓了頓,又道:「除非你要在雍州十年八年長久留下去。」
「十年八年……」穆明珠搖頭笑道:「我沒有那麼多時間。最多兩年,一定要有成效。」
蕭淵思量著道:「兩年……英王府怕是換不得主人,除非……」他忽然抬眸看向穆明珠,輕聲道:「難道你是想……」
「不至於。」穆明珠明白他的猜測,無奈道:「我既然沒把他當成最難的點,更不可能大費周折去暗殺他。」
蕭淵「哦」了一聲,忽然神色凝重道:「你可要小心。」
「嗯?」
「你要知道,你這一趟來荊州,可是有無數人把你當成了『最難的點』。」蕭淵眉眼之間藏了隱憂。
穆明珠關於暗殺的理論是對的。
只有用旁的辦法難以拔除、而又必須拔除之人,才會被暗殺。
那麼按照這個理論反推,穆明珠才是真正應該警惕被暗殺之人。
「我知道。」穆明珠淡聲道,伸手出去接落下來的絲雨,感受著不斷落在手心的濕冷,輕聲道:「我身邊的飲食起居都有專人負責。你叔父原本還要派一批精於應對暗殺的護衛給我,被我拒絕了。」
蕭淵笑道:「何必拒絕?雖然你對我叔父死了心,也不必如此決絕。」
穆明珠不理會他的玩笑,輕聲道:「實不相瞞,我信不過朝廷那批護衛。」她對前世母皇驟然的病重始終有疑心,連帶著對整個宮廷的安保人員都有疑心。
蕭淵微微一愣,道:「竟到了如此地步嗎?」
話音未落,忽聽得一陣馬蹄聲如驚雷,從兩人所在的小徑前方衝來。
才說到暗殺,就於暗夜雨中來了這麼一批人馬,如何不讓人驚疑?
蕭淵拖住穆明珠的胳膊,拉著她退入扈從保護圈之中,問扈從道:「林校尉呢?」有騎兵至,林然領五千兵馬在外,為何毫無所覺?
眾扈從都是如臨大敵,刀槍出鞘,一隊隊上前,排了三層,將蕭淵與穆明珠護在中心,且防且退,往驛舍的方向撤離。
穆明珠與蕭淵沿著小徑說話,已經走出半里路來。
而林中火光大亮,是林然反應過來,終於領兵趕來。
與此同時,暗夜中的那一支馬上的騎手,也終於衝破雨幕,露出了真容。
「來者何人?」公主府的扈從攔在前方,雙人長
槍交錯,攔住了馬上的騎士。
為首的騎士黃斗笠、綠蓑衣,翻身下馬,朗聲道:「在下荊州都督鄧玦鄧無缺,聞公主殿下將至,故而出城迎接,不料驚擾了殿下。在下死罪。」
穆明珠淡聲道:「放他進來。」
於是眾扈從讓出僅容一人的通路來,只放鄧玦一人入內。
鄧玦低頭緩步走上前來,主動除去斗笠、解去佩劍,不至穆明珠身前,已經欠身下去,再度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