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謝瓊並不想見到謝鈞。
但是在遙遠的建業城外,斷頭崖下人跡罕至的野山小木屋中,謝鈞卻從未如此刻這般渴盼見到族人。
徐氏雖然是村姑,卻並不傻,她的經歷也坎坷,早就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雖然謝鈞嘴上說的天花亂墜,但徐氏就是在最美的夢裡也沒有想過能嫁給一個富家郎君——哪怕他是朝廷的逃犯。所以她遵循樸素的道理,只有她懷孕了,才會幫助謝鈞離開。
半個月後,謝鈞終於摸清了徐氏的想法。他面上不動聲色,只指引徐氏去採草藥的時候,要她額外尋找了幾種,說是給他補身體用的。等徐氏熬好了湯藥,謝鈞每次只喝一點,便藉口飽了要她喝光剩下的。徐氏不疑有他,便把他剩的湯藥喝了。如此又大半個月之後,徐氏果然「有孕」。
她喜極而泣,雖然滿心不捨,但還是按照約定,為謝鈞到鎮上傳信。
謝鈞的人找上山那一日,徐氏在床邊跟謝鈞道別,「我跟郎君原本就不是一樣的人。我若跟著你,也只是給你添麻煩。我自己在村子裡挺好的,我能採草藥賣錢,以後孩子生下來,我自己苦一點也能養活。」
謝鈞咬牙,勉強笑道:「別說傻話。世道這樣亂,你一個婦道人家,還帶著孩子,怎麼謀生?我的人很快就來了,你跟我一同回去。」
徐氏看了他一眼,腦海中卻閃過許多傳言。村頭王婆的女兒據說就因為長得好看,嫁到了大戶人家去,誰知道過了幾年被送回來,才知道只是給主人家糟蹋了,又給家中主母趕了出來。她自忖並沒有王婆女兒的容貌,就算是救了這郎君,也要了一個孩子作為償還,不該再貪心了。
她沒有再說話,走到門邊,背起草藥簍,大步走了出去。
徐氏走後不許,謝鈞的部下趕到,秘密接走了謝鈞。
謝鈞命他們往村中尋徐氏。
然而不管是山下的村落還是城中鎮子裡,朝廷的兵馬仍在搜尋謝鈞的下落,多耽擱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還有您的傷情,也不容拖延了。」部下憂心忡忡道:「眼下最重要的,乃是將您安全送回去。至於您說的那村婦徐氏,小的們送您回去之後,再折返來尋也是一樣的。」
謝鈞理智猶在,也清楚當以大局為重,以身體為重,便暫且按下尋找徐氏一事。
待到部下冒著危險、突破重重封鎖,帶著脖子以下都不能動的謝鈞一路回到西府兵所在時,時間已經來到了六月份。
謝鈞頗有山中雖一日、世上已千年之感。
如果說穆明珠做了皇帝還在他預料之中,那麼西府兵與朝廷聯手、則遠遠出乎他的預料。
「先請醫官來給太傅看過。」西中郎將謝欽俯首立於謝鈞床上,垂著眼睛沉聲道:「伺後再容末將為您解釋來龍去脈。」
謝鈞面色冷凝,沒有應聲。
一時醫官入內,為謝鈞看診,看過後卻是面色沉重,老成道:「小的先為郎君下幾針,看看效果。」到了這等程度,吃藥已是無濟於事,針灸則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謝鈞卻鬆了口氣,他一直認為自己身體的麻痺是暫時的,因為在山上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
「有勞。」
於是醫官施針,然而下針在關鍵穴位,謝鈞仍是無知無覺。
醫官神色越發沉重起來,不敢對謝鈞說真話,出來擦了汗,小心對謝欽道:「這……小的醫術不精……」他是荊州有名的醫官,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謝欽對謝鈞的傷情程度終於有所瞭解,亦是面色沉痛,命人送走那醫官,調整了一下面色,這才入內。
謝鈞躺在床上,轉過頭來看他,問道:「那醫官也太小心了,竟不肯告訴我。怎麼說?」
謝欽道:「說是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