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華大長公主擺擺手,有些新奇地扭頭看向側間——隔著影影綽綽的簾幕,可以望見側間裡堆得滿滿的帳簿。
「你如今攬了差事,忙著呢。」寶華大長公主漫不經心道:「前陣子暑熱未消,我也一直悶在府中,這次出來走走也好。」她轉眸看向穆明珠,笑道:「聽說你從南山書院帶走了二十多個學子——怎麼?」她笑得若有深意,「姑母送了你兩個,你覺出好處來了?一次帶走二十多個,嘖嘖……這才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
穆明珠乖巧聽她調笑,知道這位姑母的興趣就在這一方面,倒是也不必解釋她是為了釐清財政。
「說吧,這次請我來是要做什麼?」寶華大長公主施施然在窗下坐下來,又笑道:「我知你孝敬我,是不會叫我也獻金出來的。」
寶華大長公主所說的,正是穆明珠前幾日上奏的一項提議,要在外就封國的五名皇子也都獻呈金銀,共紓國難。
寶華大長公主這一開口,看似玩笑,其實也就堵穆明珠討錢的路——聽著這滿府的算盤聲,穆明珠如今又領了總理後勤糧草的差事,很容易便叫人以為穆明珠是要「討錢」的。
穆明珠親手給寶華大長公主斟茶,笑道:「我豈敢叫姑母獻金?」
人跟人的境界不一樣,有的人有萬千奴婢,良田無數,如寶華大長公主這般的,若是花費在她心愛的貌美郎君身上,又或是花費在她喜愛的歌舞排演上面,那真是一擲千金也毫不顧惜;可若是要她拿一分一毫來給朝廷、給軍用,那可就是要了她的命。而與之相對的,有些貧寒百姓,連自己吃用都還成問題,遭逢家國有難,卻願意傾囊相助。
世上的人,本就是如此不同。
「那要我來是做什麼?」寶華大長公主懶洋洋道:「聽你這滿院子的算盤聲,也不像是請我來赴宴玩樂的。」
穆明珠笑道:「我想姑母了不行麼?」她故意埋怨道:「我這一趟去揚州,險些丟了性命,好不容易回來了,想見姑母一面,偏偏又給事情拖住了走不開,只能請姑母過府一敘……」
寶華大長公主看著她,搖頭笑道:「受不住了吧?我就說陛下給你這差事,乃是要治你的——怎麼?要姑母往陛下跟前,去給你求求情?」
穆明珠笑道:「不敢不敢。好容易母皇消了氣,姑母這一去求情,萬一再勾起母皇的火氣來……」
「你也太小心了。陛下脾氣是極好的……」寶華大長公主笑道:「」真不知你們這些孩子們怎麼一個個都怕她,見了陛下就好似見了貓的老鼠……」
皇帝穆貞在寶華大長公主面前,自然是萬千包容,脾氣極好的。
因為當初皇帝穆貞借寶華大長公主之力,先是固寵,後是登基。等到了現在,寶華大長公主於皇權無礙,皇帝穆貞更要待她這個開國皇帝之女倍加優容,以此安撫周氏舊臣。
寶華大長公主至今所見的,都是笑臉相迎的皇帝穆貞。
「是……孩兒們膽子小。」穆明珠又同寶華大長公主說笑幾句,這才轉入正題,低聲道:「不瞞姑母,這次侄女僥倖撿得一條性命回來,母皇也頗為憐惜,因知侄女不喜從前那樁賜婚,便答應給解除了這婚約。」
寶華大長公主來了興致,身體前傾,笑道:「這是好事吶!我早就跟你說了,這談情的郎君吶,貌美俊秀其實還在其次,關鍵是要知情識趣、乖巧可人。那個齊雲啊,美則美矣,但性情太冷,又管著黑刀衛那攤子事兒。這麼一個人,回府之前說不得剛在審訊室裡拿火鉗烙過人,如此一想,豈不是興致全消?陛下對你的心意是好的,只是……」她說話也不避諱,道:「陛下心思都在朝堂上,身邊雖也有過那麼幾個侍君,但不曾懂過這裡面的妙處。姑母跟你說的,才是至理名言呢!」
穆明珠聽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