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天靜靜聽著。
相較於穆明珠現在的兵力,秦無天顯然是弱的一方,所以穆明珠有心情侃侃而談,秦無天卻是神經高度緊張、留意著穆明珠的一舉一動。
穆明珠接了那柳軍師遞來的茶,微微一笑,道:「不過秦大當家既然有了柳軍師這等妙人,山下的讀書人自然都安全了。」
此言一出,那柳軍師原本正給秦無天遞茶杯的手一頓,秦無天接過茶盞來,仔細看著穆明珠,心中閃過好幾個念頭,最後道:「殿下如何得知的?」她與柳郎的關係,就算是在山上,也少為人知——難道是這位公主殿下,早已買通了她身邊的人?殿下意欲何為?秦無天眯起眼睛。
穆明珠微微一笑。
其實她並沒有內線,
不過是詐秦無天一詐。因為男女一旦發生過親密關係,彼此之間的肢體語言是不一樣的。她從前在建業城中,雖然見母皇的時候少,但是見姑姑寶華大長公主的時候頗多。寶華大長公主那裡侍君頗多,眾侍君的性情也不一樣,有的一來就成了事,有的卻還要先談幾日情。自從她來月事之後,寶華大長公主便從來不避諱跟她說起這些,又有心拉她入夥同樂,便經常在這些侍君退下之後,跟她品評這些侍君,譬如「這個已經得手了」,「那個冷淡,但冷淡的模樣招人喜歡,姑姑我再容他兩日」……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穆明珠雖非本意,但耳濡目染之下,也練就了一雙判斷親密關係的「慧眼」。
譬如方才那柳軍師,視線始終黏在秦無天身上,他遞茶盞給眾人時,都很注意分寸,只有給秦無天的時候,手指不曾避開——而秦無天也沒有避開。
方才三人站在一處,另一邊明明是秦無天結義的弟弟,秦無天卻更靠近這位柳軍師,半側著身子、腹部也朝向這位柳軍師。
而且穆明珠在寶華大長公主那裡見的侍君多了,那些侍君什麼來路都有。
這柳軍師的做派,一看就跟靜玉是一個路數的,做山匪之前,怕也是花樓中人。
秦無天說他是軍師,顯然是臨時捏造的。
如果說只憑這些還不能確定,那麼方才秦無天與柳軍師的反應,已經證明瞭穆明珠的猜測。
穆明珠看著秦無天略顯緊張的反應,溫和笑道:「秦大當家怎麼這樣看本殿?」她清楚秦無天的疑心,但她正需要這樣的疑心。因為接下去,她需要秦無天做的事情,不容有失。
秦無天嘿然一笑,道:「殿下的訊息網真是叫草民佩服。」
穆明珠笑道:「秦大當家,本殿很佩服你,一個女人做了土匪的頭子。本殿聽揚州本地的官員說過你從前的事情,你很有能力,尤其是指揮行兵打仗上,若是在這野山上繼續下去,是埋沒了你。況且你今日既然肯來,大約也是知道這山匪的日子不能長久,只是如今太平治世,你們從前殺了的人、犯了的罪,豈能水過無痕?你
們就是想回頭,也沒有回頭路了。」
秦無天聽著她的話,忽然想到自己第一次殺人時的情形。雖然那時候她殺人是為了活命,可是當真殺了人之後,她其實心裡也清楚,再也回不去了。剛上野山的那幾年,她經常會做夢。夢中常常都是關於殺人的,她會在夢的尾聲發現原來一切都是誤會,她並沒有殺人,還能回去那寧靜的小村莊繼續生活。她在欣然中從夢中醒來,只有無盡悔恨與難過。
秦無天冷聲道:「那殿下要見草民,是為了來擒殺草民歸案的?」她覺得不像。
穆明珠話鋒一轉,笑道:「本殿既然佩服秦大當家,又怎麼會擒殺你?現下有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你做了這一件事,從前多少罪過都一筆勾銷了。」
秦無天來的時候心中已有猜想,但聽穆明珠真的提出來,還是感到一陣激動。她穩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