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靜玉興沖沖而去,那鄧玦卻並不在府中。
靜玉原本打算在府中等下去,誰知門房上的僕從說都督下午出去,多半子夜才回來,乃是往江中垂釣去了。
靜玉怕誤了差事,於是隻得又上馬車往江邊去。
江邊垂柳下,鄧玦的那十幾名親兵正在吃喝玩笑,見了公主殿下的從人前來,便起身相迎,聽明來意,都道:「鄧都督往江中垂釣去了,這一去不到子夜不歸。都督喜往無人之處去,便是我們乘舟追去,也未必能尋到。若大人等得,便在此等到子夜時分,都督多半便回來了。」
又有親兵怕他不信,道:「前幾日都督江中垂釣,一路順著去了南陽郡。我們是真尋不到他。」
靜玉若不是見他們眾口一詞,幾乎要懷疑這些人在耍弄他。他好不容易接了這樣一件差事,自然不可能要公主殿下等到子夜才得回信,只好一咬牙,道:「你們只管乘船來。我親自去尋,若尋不到,也不與你們相干。」
眾親兵見他信不及,也不好再阻攔,便借了漁家的烏篷船來,兩個親兵與他搖櫓,靜玉帶了兩個隨人上船,就此踏上了尋找鄧都督之旅。
那些親兵並沒有撒謊,這鄧玦的確難找。
江水漫漫,靜玉從船上不錯眼珠掃視著,中途也遇到過幾處垂釣的人,興沖沖趕過去,近了一看卻都是不相干的閒人。
這一通搜尋,一直到傍晚時分都沒找到鄧玦的影子。
眼見暮色四合,江水寒涼,而搖櫓的兩位親兵也累了,隨人也勸說道:「靜玉公子,不如回岸上等候——那鄧都督真不回來,也非公子之過,殿下必然能體諒的。」
靜玉心中發急,如此回去,還有什麼顏面見公主殿下?
「讓開。」靜玉上前,接了一櫓在手,氣沖衝要自己划船,誰知搖了幾下,跟對側的親兵沒配合好,險些翻了船。
烏篷船在江中滴溜溜打轉,一時失去了動力,順著江水飄蕩。
靜玉自己也受了驚嚇,趴在船頭,頗有些灰心喪氣,一時無話。
誰知那烏篷船隨意飄蕩,不知不覺中拐入了一處小的分支細流,因這細流極窄,難通大船,若不是出了意外,他們也不會拐進來。
就在那兩名親兵跌足低叫,以為這烏篷船要擱淺之時,誰知這烏篷船歪歪扭扭,竟過了這細流,而後匯了另一處大而靜的江心,江心有一處小島。
「不如過去暫歇,辨明方位再回去。」兩名親兵道。
靜玉只得拉著臉答應了。
烏篷船往江心小島而去。
靜玉無精打採瞥了一眼,忽然叫道:「有人!快看!前面殘荷間有人!」
已是初冬時節,小島近旁剩了最後一批殘荷,殘荷之間隱然有半個人影,若不細看,難以察覺。
一時靜玉等人駕船過去,近了一認,果然是荊州都督鄧玦。
靜玉重又趾高氣昂起來,眼神示意那兩名隨從說話。
隨從會意,高聲道:「靜玉公子奉公主殿下之命,來傳話給鄧都督。」
鄧玦終於從殘荷間抬起頭來,只是他丹鳳眼眯起,神色淡漠微怒。他側坐在扁舟之上,小舟系在小島側邊一株樹上,隨江水流動搖曳、卻並不飄走。而他手持一支泛黃的魚竿,一襲墨綠衣衫,隱在殘荷之間,幾乎難以為人察覺。直到這一行人魯莽趕來,一聲高喊,驚走了他的魚。
鄧玦並沒有發作,淡聲道:「請這位公子近前傳話。」
靜玉道:「你來我這裡。」
鄧玦眼睛一垂,淡聲道:「那請公子稍候,待玦釣完這一竿魚。」
靜玉是個急性子,蹙眉咬牙,自暴自棄道:「罷了。我過去便是。」於是親兵搖櫓,送他上了鄧玦所在的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