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僧。」穆明珠輕輕吐出兩個字,手撫杯盞思量著。
都說是窮學文,富學武。
她當初在雍州刻意選用非世家出身的驍勇少年為扈從,但其中家境最差的也就是獵戶,一般家中至少有幾百畝良田,幾個奴僕,還能出錢請得起教導武藝的師父。至於騎射,且不說人的花銷,只是養馬的花銷便不是普通百姓家所能負擔的。所以她那五千雍州精兵扈從,出身多半也是富戶。
而因為太上皇推崇佛教,天下到處修建寺廟,而且寺廟的田產是不必繳納賦稅的,所以寺廟的和尚反倒富裕。他們有時間,又能吃飽,也有機會練習武藝,比普通百姓要康健。
孟非白聽到「武僧」二字,抬眸看了穆明珠一眼,若有所思。
對穆明珠來說,這只是一閃而過的巧思,待成為政策施行還需要深思熟慮過後。
她沒有跟孟非白展開討論這一點,轉而笑道:「朕雖然也有耳目在梁國,但終究比不得你在梁國生活多年。依你之見,梁國情形如何?」
「此前趙太后之亂,在梁國引起了不小的風波。」孟非白平直客觀道,並沒有提及他跟趙太后又或是梁國小皇子的私交。
梁國皇帝拓跋弘毅猝然發難,囚住趙太后,因為跑了皇弟拓跋長日,一時難以斬草除根。後來拓跋長日借力於穆明珠,跑到烏桓從舅父部族借兵。梁國皇帝為了激拓跋長日出兵,毒殺了趙太后。梁國從馬背上打天下到如今並沒有多少年時間,國家之內各種不同的部族之間,意見不一。拓跋弘毅雖然是皇帝,但譬如他舅父在烏桓的部族,還有當初從更北邊跟來的部族,未必都聽令於他。又有拓跋長日在其中攪局,各方勢力亂作一團。拓跋弘毅的優勢,乃是他掌握著絕大部分的兵力,底下的部族縱然有反對的聲音,卻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一兩年之內,拓跋弘毅已經基本平息了境內的反叛勢力,只還剩縮在烏桓一隅的拓跋長日。
但這個問題很快也將被解決。
以拓跋長日的能力與兵力,在冷酷鐵腕、手握重兵的兄長面前,撐不了多長時間。
穆明珠聽孟非白大略講了梁國的政局,又問道:「百姓呢?」
在梁國治下的百姓呢?
「中原百姓多半是馴良的。」孟非白中肯道。
不管皇帝是誰,只要百姓還能有田種、有飯吃、有衣穿,很少會有人鋌而走險,選擇另一條道路。
孟非白慢慢道:「拓跋弘毅也是想有一番作為的皇帝,登基後幾次政令,都是讓利於民的。不過……」他垂眸看著杯盞中碧色的茶水,想到在梁國的見聞,聲音低下去,「再好的政策,總是要人去執行。異族執政,尤其是到了底下,不懂上面人的構想,只顧著自己痛快。在梁國,鮮卑人乃是第一等,中原百姓卻是第二等。」
一個安分耕種的中原百姓,只在自家一畝三分田上埋頭苦幹,來往的不過一個村子裡的農夫,那麼他會錯以為自己的生活跟在大周治下沒有什麼區別。
直到收稅或是捉人服徭役的鮮卑官員到來。
「拓跋弘毅雖然想要起用漢人為官,但朝中鮮卑貴族給的壓力很大。」孟非白緩緩道:「他雖然想做的事情很多,但制約牽絆他的勢力也多。」
他與穆明珠對視一眼,懇切道:「這正是陛下的機會。」
穆明珠雖然沒有見過拓跋弘毅,但是這一剎那卻與他感同身受。
因為她也想要革新這天下,也為無數舊的勢力所阻攔,也常常煎熬於無法快一點、再快一點。
穆明珠坐得久了,身上發僵,便站起來踱步,像是在思考孟非白帶來的訊息,忽然問道:「你上次跟朕舉薦的那位養馬的商人,可到建業了?」
孟非白笑道:「他要安置好手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