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到一半的時候,她手機突然響了。
江續撇了一眼,注意到她來電人的名字——老公,變得陰陽怪氣起來:“哎喲老公來電呢還?”
初一白了他一眼:“我接電話,這些碗你洗了。”
江續:“行吧,我待會洗好就走。”
“不在這邊睡嗎?”
“不了,明早要出國一趟,這邊離機場太遠,不方便。”
“那好,你離開之前和姥爺說一聲。”
“會的。”
手心裡的手機仍在震動,初一邊接起來邊往外走,“等一下,我回房。”她踩著樓梯,木質樓梯發出“咚咚咚”的悶實聲響。
季洛甫應了聲,又說:“慢點兒。”
初一開啟房門,許久沒回來,房間裡有股難聞的灰塵味。
她開窗通風,夜晚涼風吹了進來。
初一:“我到房間了。”
“在家?”聽著似乎不像。
初一說:“在姥爺這兒,江續過來吃飯,我陪他一起。”
季洛甫開了窗,點了支菸。
他煙癮挺大的,吸了口,嗓音變得沙啞幾分:“和姥爺聊了什麼?”
“聊到你了,他問我你怎麼沒過來,”初一搬了條椅子在窗邊坐下,“我說你去出差了,沒法過來。”
季洛甫淡笑了聲:“等我回去,和你一起回家吃飯。”
“你什麼時候回來?”
季洛甫翻了下行程表,說:“下週四。”
初一點點頭,意識到他看不到,開口:“好。”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初一問他:“需要我來接你嗎?”
“怎麼不需要?”季洛甫咬著煙,眼裡抽出絲絲點點的笑意,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他難得這樣說話帶笑,完全沒有往常的內斂自持,“夫人要是來接,實在是求之不得。”
夜幕漆黑,窗外有盞白蘭花樣式的路燈。
惶惶燈火在暗夜中兀自燃燒,有細小蚊蠅飛撲而上。
初一覺得自己此刻也像是飛蛾,見到了一盞幽茫燈火,猶豫著是否要往上迎去。
結局無非是兩種。
她成為萬千飛蛾中被火焰燃燒而死的平凡一隻。
或者是,
觸碰到它的那瞬間,它熄滅火光只為擁她入懷。
·
初一和季洛甫,逐漸養成了一個習慣。
兩個人晚上都會打電話,時間或早或晚,時間不長,就半個小時,聊天也沒什麼可聊的,就聊聊一天發生了什麼。
大部分時間都是沉默。
聽著彼此那邊的呼吸聲,安靜地沉默。
很快就到了季洛甫回來的那天。
週四上午。
初一下樓拿了點東西,上樓的時候,在電梯間遇到了言傾慕,她身邊站著幾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似乎是合作商,她臉上端著笑,說:“沈部長已經在樓上了。”
藍色西裝的男人開口:“言小姐最近又變漂亮不少。”
言傾慕斂眸淺笑:“謝謝。”
初一在電梯外踟躕半晌,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露出和善笑意,他嗓音醇厚,帶著成熟男人特有的從容:“不進來嗎?”
“進來,謝謝。”她目不斜視,走進電梯另一側。
她背脊筆挺,看著逐漸變大的數字。
身後有人在注視著她,她當作不存在似的。
沒一會兒,電梯停了下來。
初一徑直離開電梯,頭也不回地往辦公室裡走去。
留在電梯裡的人盯著她的背影遲遲無法回神。
幾秒之後,電梯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