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跳出名那一年,19歲,當時參加了田徑錦標賽,已經跳出了225,他一跳就成名了。」姥爺閉上了眼,左手拿不住蒲扇,「跳出名之前,他只是一個二級運動員,也不算奪冠熱門人選,沒有人猜到會有一匹黑馬。你知道那時候的第二名和他差了多少?將近15厘米啊,15厘米的差距怎麼追?追不上的,阿北一下子就出名了,他是首體大的驕傲,從他開始,這塊金牌就再也沒跑掉,一直被首體大死守。」
「後來呢?」陳雙小聲地問。怪不得首體大的老師對屈南那麼照顧,他們很可能都認識屈向北,是愛屋及烏。不單單是老師,還有黃俊、王國宏,還有學校的打飯阿姨,東校門的小賣部老闆。他們很有可能都認識屈向北。
「後來,他的名氣越來越大,所有人都對他給予厚望。阿北很懂事,心裡有事又不說,不願意讓我們擔心。可是,如果我能早早發現……也許他就不會死了。」老人的眼睛慢慢地睜開,彷彿兩口打不出水來的老井,「他把自己逼得太苦了,我們都不知道他的傷那麼重,他裝得太好,善解人意,生怕別人對他失望。可是運動員哪有不受傷的,直到他裝不下去,在一次大賽的決賽裡,他被隊醫要求退賽。」
退賽……陳雙打了個抖,這對於任何一個運動員來說都是噩夢。
「他已經跳不起來了。」姥爺揉揉自己的膝蓋,「可是那時候,我都不知道孩子得了抑鬱症。所有人都在罵他,罵他膽小,退縮,罵他不敢應戰,怕輸,怕砸了自己的名聲。後來他回家養傷,我還對他說,沒關係,好好養病,傷好了再跳。他說好,他等養好傷就再跳。」
陳雙忍不住劇烈哆嗦一下。他彷彿看到了無數人的指責,聽到了無數聲破口大罵。每個人都把奪冠的熱望投射到屈向北的身上,而當他跳不起來的剎那,他就跌下了神壇。而這一切,都成了壓倒他的稻草。
「他是在家吃安眠藥走的。」張輝忽然就流了淚,淚水潤濕他溝壑一樣的皺紋,「我家阿北太累,他睡覺去了。那年我家阿南,才5歲。沒過多久,他爸爸也瘋了,成天瘋瘋癲癲的,時好時壞,我們送他進了醫院。後來等他好一些了,他就把阿南當成了向北,而且他不記得自己還有阿南,他只記得阿南出生之前的事。後來,阿南也不好了,有時候,他說他不認識我們。我聽別人說,精神病是遺傳的,肯定有基因的問題……阿南也看過醫生,說是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
陳雙的精神陷入了暫時的關閉,當一個人接收到巨大的刺激時,就會這樣。四水的病是裝的,俞雅的瘋是工作,他們都是假的,可今天他見到的,才是真的。
「當阿南不好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是向北。他和向北好像,好多時候,我都覺得是向北在屋裡晃。高高的個子,有點含胸,還是個左撇子。」張輝又擦擦眼睛,這時,客廳旁邊的一扇門開啟了,出來一個人。
陳雙回過頭,立刻認出這就是影片當中要闖首體大校門的那個男人。他穿著很舊的衣服,和剛才照片中意氣風發的模樣簡直天壤之別,頭髮亂蓬蓬地立著,比照片裡瘦很多。他想要闖進校門幹什麼?陳雙猜,屈鵬可能意識又不清醒了,他要回首體大,找屈向北。
沒錯,屈向北是首體大的學生,所以屈南即便有超高的高考分,還是選擇了這所大學。
「爸,又給我熬藥了?」屈鵬走過來,對張輝說話,然後簡短地看了陳雙一眼,就一眼,立刻將陳雙從椅子上拉起來,他驚喜萬分,「這是誰啊?這是誰家的兒子?你看他,快快快,褲子拉上去我看看。」
陳雙正為自我介紹而發愁,屈鵬的腦子現在不清醒,不一定能接受家裡來外人。沒想到他竟然這樣熱情,拉住自己不放,還沒等到陳雙挽起運動褲的褲腿,屈鵬已經先一步蹲下了。
「你有沒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