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衡從有意識起便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麼貨色,這樣的話於他而言無異於在罵他。他的臉黑了一半:「聰明善良?助人為樂?這話你說了自己信嗎?」
明纓討好地拍拍他的手,說出的話卻驚人,不給人絲毫緩衝的時間:「林管事是那個人販子嗎?他是你殺的嗎?」
她笑得像世界上最純真的姑娘,眸子裡乾淨地沒有半分雜質,裡面除了好奇,沒有其他任何情緒。
他不回答,而是反問:「如果是我殺的,你不怕我?」
「我又不是沒見過你殺人,現在問這個是不是晚了些?」她好笑地望著他,猶豫一下問出口,「你為何要殺林管事?」
燕衡看了她許久,似乎在分辯她的話是真是假。他垂下眼皮,面上冷靜平淡:「林管事不是我殺的。」
他只是讓林管事失去了行動能力而已,誰能想到後面還有人會進去呢。
明纓沒多想便相信了他的話,畢竟他也不屑於在這種事上說謊。
梁府的景色完全不同於外面,整座府邸彷佛被一張巨大的暖罩包圍,一踏入府中便是春日的暖風與青綠的盛景。
幾人暫時無事可做,便一起在府中閒逛。
走了不知多久,前面一處門窗敞開的二層小樓,青瓦紅木,六角飛簷直衝入天,分別懸掛了一隻銅鈴,風一過便玲玲作響。
矗立在一片竹林中的小樓搶眼,十二遙立刻興沖沖地近前。
樓裡無人,且泛潮氣,門窗大開大概是為通風。數間房並立,每面牆壁上都掛了幾幅水墨畫,有山水畫,仕女像,也有各種禽牲圖,每一幅畫都各有特色,似是大家所作。
十二遙從袖子裡摸出他好久沒拿出來的扇子,裝模作樣地扇了兩下:「畫得不錯。」
「這些都是梁先生的收藏吧?」明纓湊上去,手指虛點著畫的落款,沒敢用手碰,「這裡寫著元明三年作,萬年前的畫。」
畫上浮了一層深厚的靈力,用來儲存畫紙。
畫上一個身穿鎧甲的女子,女子背對著,木簪簪起的長髮微散,隨風飄揚,她一身鎧甲血跡斑斑,腰板微躬卻不掩堅毅,左手杵長槍在水中勉力支撐身體。緩緩水流濯洗槍頭紅纓,帶起一片血霧,血霧順著溪水蜿蜒流向不遠處搖晃的小舟上。
前方一片山脈連綿,滾紅的夕陽嵌在山頭,女子探著手,去摸一隻自舟上飛起的燕。
旁邊一句詩,明纓一字一字念出來:「燕去輕舟橫。」
「燕橫,」十二遙聽見立馬跑過來一起看,還指給燕衡,「真巧,這裡面有你的名字。」
他自顧自說著,完全沒瞧見燕衡越來越沉的臉色:「我再添一句,明水濯纓流。這樣就既有燕衡又有明纓……」
「有什麼問題嗎?」正高興,十二遙忽覺背心發涼,回頭一看,燕衡看死人一樣看著他,凜冽的兇戾分毫不掩。他連忙雙手抱拳,後退著離開他的視線。
明纓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那幅畫,她伸手拽過燕衡來,指著最上方三個古體字:「這是什麼字?」
燕衡抱臂,瞥一眼:「不認識。」
他收回目光的功夫,一張臉迅速靠近,大而盈潤的眸子帶著些許疑惑:「你怎麼臉這麼臭?」
他沉著臉同她對視:「你看錯了。」
明纓笑著戳了戳他的臉頰,小心翼翼地試探:「就你這張臭臉誰看不出來?因為『燕橫』麼?」
聽見這兩個字,燕衡的眉心幾乎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毫不猶豫地推開她,戾氣翻湧:「不是!」
她後退一步,識趣地沒有再追問,只是提醒道:「別忘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名字的由來呢,如果哪天你願意說了,我洗耳恭聽。」
他低聲,短髮遮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