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正事,燕衡嚴肅起來:「金鈴不在她的房間裡,大概在她身上。」
「在她身上?」明纓苦思冥想,「但是我沒有在她身上看見過金色的鈴鐺。」
燕衡漫不經心道:「大不了等她出來就將她綁了,不信問不出來。」
「她修為不低,身邊也有許多護衛,哪是你說綁就綁的?」她蹙眉,「咱們用點正經方法。」
「我不是正經人,」他側過頭去,冷聲道,「天生不會正經辦法。」
「我也不是正經人,」明纓眼珠子轉了轉,「但我會裝。」
「……」看著她靈活的眼睛,燕衡一時無言,他玩著束袖的鐵扣,「你什麼時候能出來?」
「不知道,得過段時間吧?」她打個哈欠,「你為什麼這麼多天才來找我?」
他的手指一僵:「我們關係很好麼?還要天天來看你?」
明纓反問:「我們關係不好嗎?我覺得我們關係挺好的呀。」
他毫不留情:「那是你覺得。」
明纓長嘆一口氣,聽著遺憾面上卻看不出分毫不痛快:「那就當我自作多情吧。」
跟他相處這麼久,怎麼會不知道他嘴硬的性格,若是因為這點小事同他鬧不痛快,實在是沒意思。
白的雲凝結成許多塊掛在天上,天藍湛湛的,陽光也溫柔。
明纓被送進大冥宮幾日,這是她第一次打量這座大冥洲最大的王宮。
巍峨的宮殿井然排列,金黃的琉璃瓦散發暖光,朱紅柱子撐起一片屋簷,彩畫金碧輝煌,飛簷盤旋其上,繡闥雕甍,雕欄玉砌。
威嚴莊重的底色下掩藏著深深的沉鬱,再明媚的日光似乎也照不亮這濃濃的厚重。
兩個宮女跟在身後,明纓漫無目的地逛。
叮鈴鈴——
重花掩映下,紫衣女子立在叢間,緩步走過,行走間裙擺流動宛若嬌花。見狀,明纓精神一振,快步追過去。
冥王不讓她靠近太后寢宮,她沒有辦法,只能出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見玉驚聲,沒想到今日運氣還算好,在御花園碰見了。
明纓提起襦裙,大步:「丞相!」
一身鈴的玉驚聲回首,原本含了笑意的眼神迅速冷下,低聲叱道:「你怎麼出來了?滾回去!」
明纓被叱頓在原地,額上倏忽驚出冷汗,她立刻轉身,帶著兩個宮女往回跑。
「站住。」茂密的綠樹後繞出一位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女子容姿美絕,翠釵環鬢,濃髮間隱約可見幾絲白髮,一襲明黃寬袍勾勒出筆挺腰身,她的目光凌厲,不怒而威,蘊著上位者的威嚴。
但即使妝容濃艷,也掩不住她疲憊的神色與臉上細紋,她不似養尊處優,反而像被生活磋磨的婦人。
明纓見走不了,只得回身行禮。
「姑母。」玉驚聲隱起冷意,微彎眉眼,殷勤上前代替盛昌攙了她的小臂。
太后細長的眼線微眯,聲調平緩:「宮裡竟不知何時來了個人族的姑娘。」
玉驚聲輕聲道:「這個姑娘是侄女閨中密友,一直仰望姑母,本想過幾日帶她拜見,不料今日恰巧碰見。」
太后細長的眼睛定睛在低頭的少女身上:「仰望?既然仰望本宮,為何要跑?」
明纓垂眼,手指不由扣住袖口繡紋:「回太后,臣女不知太后在此,唯恐驚擾聖駕才欲離開。」
太后不語,長久地俯視她,眼神中情緒沉沉。
地上的少女一身藍色齊胸襦裙,頭上兩個垂髻,身上幾乎沒有什麼首飾,雙眸乾淨得不似真人。方才提裙奔跑,動如脫兔,少女情態盡顯,在這陰悶的宮中好像一團光,一眼便能看見。
那是她永遠也回不去的青春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