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梁家上下都說他是乞兒,是梁修義發了善心將他收留,一直培養他長大做了帳房,但他清楚地記得他曾有疼愛他的父母,他是被林管事拐到梁家的。所以他自然也知道一起被拐的玉巧是他的妹妹,只不過他有意隱瞞,也無人察覺罷了。
後來他也曾去找過父母,但人海茫茫,童年的記憶如虛幻的泡影,只剩一具美麗的軀殼,戳開便什麼都沒了。
他的家人為了尋找他與玉巧,散盡家財,最終含恨離世……
他的人生悲劇是林管事等人造成的,若非他們,他會平平淡淡地長大,而不是與親人分離,活在陰暗的底層……他的一切都被毀了,他怎麼能不恨?
梁修義穩了穩心神,指使管家:「你留下看著他們,我去找長安!」
王瀾封哈哈大笑:「你找不到,這是報應!」
燕衡還在笑著,眼神卻閃著寒光,他冷眼瞧著梁修義奪門而去,心頭嗤笑。
報應?若這也算報應,未免太便宜他了。
一雙細長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將他拉回神。明纓一臉擔憂地看著他,圓而大的眼睛如兩粒紫黑的葡萄,他的眼神慢慢定睛在面前人身上。
「你還好吧?」
竟然不是問他為何要指使王瀾封,也不是指責他。
他的笑臉逐漸冷下來,聲調平平:「我不好。」
明纓一時懊惱起來,牙齒咬著下唇,明明知道他的心情必定不會美妙,為何還要這麼問他,真是多嘴。
她苦惱地低下頭,思考要如何才能使他高興,哪怕只有短暫的一秒也可以。
她的眼睛眉毛緊緊皺著,突然猛地抬頭,手指配合著做出一個醜陋滑稽的鬼臉。
好拙劣的法子,也沒多好笑。
燕衡靜靜地看著她,看著她笨拙地想要逗他開心,心裡竟然難起一絲波瀾。他捂了捂心口,驀地發覺自己的眼角眉梢、齒畔唇角微微上揚,後知後覺平靜的心臟跳得如擂鼓。
像看見洪水猛獸,他不由得後退一步。
眼見他的表情由好笑轉為驚愕,甚至往後退了一步,明纓不滿意地哼了一聲:「幹什麼?我就這麼可怕嗎?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
就是洪水猛獸……
燕衡動了動唇,默默嚥下這句話。
在管家的指揮下,家僕將他們四人圍成一個包圍圈。十二遙還是很懵,他不能理解,昨天還其樂融融怎麼今日就劍拔弩張了。
他偷偷覷著燕衡的表情,努力放輕聲音:「你跟梁修義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燕衡冷淡地瞥他一眼,不回答。
十二遙見他不說話,兀自抽出自己的長扇,一咬牙對上那群家僕:「你不說也沒事,反正肯定是梁修義的錯!」
熱羅同樣抽出手中長劍,雖未言,卻也默默贊同十二遙。
燕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不是感動,也不是喜悅,或許用惶恐來形容更貼切一點。他下意識地想要排斥,想要退縮。十幾年的踽踽獨行,他已經封閉自我,不擅長去接受他人的認可。
「別喪著臉了,」明纓手動把他的唇角提上去,「趁梁修義把精英都帶去找長安,我們快離開吧。」
梁修義帶走了梁府修為高一些的家僕,剩下的家僕修為低下,幾人不費吹灰之力便脫離了包圍圈。
管家見情況不妙,急忙指揮手下開啟護府陣法。
偌大的靈罩緩緩升空,它一旦籠罩了整座府邸,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出不去。
發現靈罩,幾人加快步伐,趕在靈罩合攏前沖了出去。
除了燕衡。
明纓回頭髮覺他未出來,扭頭便要跳回去,卻被他重新推出來。
隔著透明的靈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