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攤子也有人不斷找茬,趙家人想要分辨,但百姓已經認為這戶人家是惡人。
上頭的官員收了別家的好處,也不會為趙家說話。
最後趙家賣了鋪子和地,遠走他鄉,再也沒有回來過。
可是人離鄉賤,離開了紮根的土地,去別的地方,去別人盤根錯節的地盤,還有幾分回到往日榮光的希望?
長子用手捂住臉,他不是不懂這個道理,有時候人的舌頭也是利器,也可以化為殺人的刀。
鄧父拍了拍兒子的頭:“爹必須去,爹去了,咱們家才佔著道理,爹要是死在那,咱們家才能得到更多好處,那南菩薩苦心經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這個道理,所以爹不會死,那陳將軍還會把爹當成座上賓。”
長子又傻了,沒聽懂,又不敢說自己沒聽懂,只能低著頭。
鄧父又嘆氣:“聽爹說,爹過去了,如果死了,你一定要披麻戴孝,要叫所有人知道爹死於誰手,這樣咱們家才有名聲,名聲有了,就算一時沉寂也不要怕,總有一天會再起來。”
“但要是連名聲都沒了,等那陳將軍進城,咱們家就全完了。”
長子這下才點頭:“爹,我明白了,您怎麼說,兒子就怎麼做!”
汝寧城內不止鄧家一家在離別,大戶人家都收到了請帖,他們思慮再三,去的佔多數,只有四五個聲稱有病,不能出城。
這幾戶人家不必陳柏鬆動手,別的家族就會合起夥來蠶食他們。
大部分族長都來了,他們坐著馬車出城,然後一起進了軍營。
鄧老爺以為自己能見到那位傳言中兇狠蠻橫的陳將軍,卻跟著一眾老夥計等在帳內,別說陳將軍了,就是他身邊的親兵都見不著,只有軍營裡的小兵管著他們。
也不算管,小兵們不與他們說話,到了飯點就給他們送飯,要拉撒了就帶他們去拉撒。
偏偏他們也不敢問——誰都想活得長久一點。
現在死了,好像也得不到什麼好處。
他們也不敢給小兵們甩臉色,端架子。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這個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鄧老爺坐在木板床上,身上蓋著自己帶來的被子,手裡捧著一杯熱水,心裡慌得要命,可是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縮著身子乾坐。
別家的幾個老爺有些眼饞他的被子,人年紀大了,年輕人覺得不冷不熱正合適,但他們還是覺得冷的。
這帳裡也沒給他們準備被子,自己不帶就得受冷。
“鄧老爺竟還帶了被子來,倒比我們想的仔細。”
“就是不知鄧老爺是怎麼想著要帶被子的。”
“難不成是早就與那陳將軍有了首尾?”
鄧老爺的臉都綠了,連忙說:“是小兒憂心,我年紀大了,我兒給我置辦的,諸位若是不嫌棄,還請過來,蓋蓋腿也好。”
他知道,若是再讓這些人說下去,他就成了叛徒,這被子別說還能讓他蓋個腿了,就是放放手都不行。
這些人從來如此,聚在一起給誰定個罪,再叫人宣揚出去,被定罪的人就完了。
或是圖別人家的鋪子,或是圖別人家的地。
這法子他們用的得心應手,屢試不爽,鄧老爺也不敢跟他們對著幹。
汝寧城內的家眷們都在等老人們的死訊傳來。
老人們死了,他們才更有底氣去談條件。
然而左等右等,死訊沒等到,卻等到了陳柏松派來的使者。
“你們家長輩在軍營裡,怎麼勸也不願意回城,總不好叫我們將軍把人養著?”
家家都聽到了這話。
於是無數糧車從城內拉往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