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朦朧地看著劉福通:“丞相,您不怕死嗎?”
這天下真的有不怕死的人嗎?
劉福通此刻竟然還有心思跟一個小小的內侍說話,他看著宮門的方向,聽著喊殺聲越來越近,笑道:“我跟你不同,你有飯吃有衣穿就夠了,再多,也不過是想再認幾個乾兒子女兒,等老了出宮也有人奉養。”
“我不行。”劉福通,“與其過那樣的日子,我還不如死了。”
他嘗過權力的滋味,嘗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滋味,嘗過他一個眼神,所有人都為之膽戰心驚的滋味,只要嘗過這些滋味,就沒人願意再甘於平凡。
當過丞相,再讓他去當個普通百姓,他受不了。
那樣的日子也過不了。
劉福通閉上眼睛。
韓林兒被侍衛們帶著從偏門出去,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衝侍衛們說:“我……朕還要帶個人走!”
侍衛們鐵面無情:“陛下,當務之急是送您離開。”
韓林兒咬著牙:“不、不行,我不能把她留下!”
兩邊的侍衛互看一眼,抓住了韓林兒的胳膊:“陛下,得罪了。”
韓林兒瞪大眼睛,他知道此刻危機,但是他放心不下安秀。
他走了,安秀怎麼辦?敵軍會放過她嗎?
她定然會被糟蹋的吧?
她一定會想,為什麼他沒有救她,只顧自己逃命。
韓林兒咬著牙,朝後宮的方向看了一眼,雙眼通紅,卻無力反抗掙扎。
秀兒,別怪朕,朕也是身不由己,日後……朕一定給你燒紙錢,叫你在陰曹地府有錢打點,下輩子投胎,還做朕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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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豐城破了, 韓林兒最終也沒有逃出去,侍衛們還沒把他送出二里地就被追了回來。
他坐在一個破舊的小馬車上想偽裝成逃難的百姓, 被攔住的時候韓林兒聽見了外面的廝殺聲。
那也不能叫廝殺, 充其量只是短暫的金屬碰撞聲, 然後就聽見外面有人說:“罪人韓林兒, 出來吧!”
韓林兒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他滿頭滿臉的汗, 手心也是, 身上的衣裳已經全被汗水打溼了。
哪怕他只是偏居一隅的小皇帝,規矩還是有的, 哪怕是夏天也要穿著夾衣, 不能像平民百姓一樣只穿單衣, 在宮裡還有冰,夏天宮人們會弄出一座冰山供他納涼。
他從沒覺得這麼熱過。
熱得他心慌, 也熱得他膽寒。
“將軍。”親兵下馬, 走到陳柏松的馬前。
陳柏松抿著唇:“去馬車上把他弄下來。”
天底下只有一個皇帝,萬物只有一個主人, 他們不必對韓林兒禮遇。
在權勢的角逐中從來沒有輸贏, 只是成王敗寇而已。
親兵跳上馬車,拉開幕簾,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韓林兒竟然連窗都沒開,幕簾又重又厚,竟然在裡面熱暈了,整個人撲在馬車裡, 還混雜著說不出來的汗臭味。
親兵捏著鼻子把韓林兒拖出來,這麼大的動靜韓林兒也沒醒。
“關起來吧。”陳柏松說,“把他看好了,不用給他吃太飽,餓不死就行。”
親兵連忙應諾,陳柏松這才帶人回城。
他還要去抄家,把安豐官員的家都抄了才罷休。
這些官員不管大小竟都頗有家資,無論是銀錢還是糧食皆是如此,還有許多貴重的飾品,陳柏松還從一個五品官員的府邸裡抄出了一把紫檀木做的床。
所有人都沒想到五品官員都能過得這樣奢侈。
林淵都尚且沒有這樣的椅子。
一整日忙碌,安豐被士兵們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