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揹著開裂的吉他走下臺階,腳步不停,有點兒末路天涯的寂寞感。
高燃的左腿被踢了一腳,肉疼,走不快,他衝著男孩的背影喊,“喂,跟你說話呢,你裝什麼酷啊你?對了,你們那個樂隊……”
高興說,“吵死了。”
高燃走到他旁邊,“你說什麼?”
“我說吵死了。”高興的聲音忽然拔高,“趕緊滾出我家,滾出市裡,回那個小縣城裡縮著去!”
高燃也將聲音提高,“我根本就不稀罕待在你家,跟個鐵罐子似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倆人大眼瞪小眼。
高燃的臉色發白,“我想吐。”
他剛說完就哇的一聲吐出來,吐了高興一身。
高興一張臉發青,“高、燃!”
高燃又吐,把胃裡的東西全吐了出來,他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不知道怎麼的,眼眶發熱,想哭。
於是高燃嚎啕大哭。
高興傻眼。
晚上九點二十,封北的車進縣城,他回家,第一時間就爬上平臺。
少年不在家,平臺的門就從裡面鎖了,窗戶也關著,封北進不去,這些天只要能回來,他就上這裡來待會兒。
魔障了。
封北站在月亮底下點根菸抽,腦子裡浮現朱同父親說的那些話,說話時的樣子,之後是少年的態度,他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扎到了,刺刺的疼。
腳踏車的鈴鐺聲從巷子口傳來,高建軍跟劉秀從廠裡回來了。
劉秀腳撐地從腳踏車上下來,拿鑰匙的動作一頓,她看向平臺方向,“建軍,你看那裡是不是站著一個人?”
高建軍說,“沒看著。”
劉秀盯了幾秒,是沒有,興許是看花眼了,她開啟大門,“媽,到家了,下來吧。”
高老太坐在腳踏車後座,人沒動,一張皺巴巴的臉板著,不太高興,“建軍,你是不是跟建國說了什麼?他怎麼還沒過來?”
高建軍把腳踏車往院裡推,“說的是後天。”
“後天啊,那好,去了你弟弟那邊,你媽我就能吃上一口熱飯了。”高老太哼了聲,“也不用再看人臉色。”
劉秀什麼也沒說,只是把腳踏車重重提過門檻重重一放。
高建軍也沒說話,他把老太太送進屋裡,就去給她打水洗臉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