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義上的,現在整個人瘦的皮包骨,一雙眼睛被削尖的臉襯的極大,有些駭人,他翻動著記憶,發現記憶裡的媽媽跟眼前的人找不到一絲一毫重疊的地方。
太陌生。
封北想走了,這一趟沒必要來,他們不熟。
方如意看出他的念頭,“知道當年我為什麼不要你嗎?”
封北接下話頭,“為什麼?”
這個問題在他的回憶裡佔據了一定的位置,他早年很在意,想知道原因。
方如意說,“你不是我兒子。”
封北的眼皮猝然一撩。
“你不是他。”方如意的氣息虛弱,眼神卻很平靜,陳述著一個事實,“所以我不要你。”
封北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結腸癌還對人的精神方面有影響?”
方如意說,“我沒有精神病。”
封北一語不發。
“我兒子死了。”方如意說,“你只是用了他的身體,借屍還魂,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不是我兒子。”
她的嘴裡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
封北好似在聽一個故事,作為聽眾,他沒給出多大的情緒波動。
方如意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你不是我兒子,所以這些年我對你不聞不問,可是我得了重病,活不長了,在我死前,我想見見你。”
“雖然你不是他,但你用著他的身體,我見一面,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封北看著面前的中年女人,“你故意的。”
方如意承認,“對,我故意的,我就是要在死前把這些告訴你,憋了一輩子,我不想帶到土裡去。”
這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她恨這個住在兒子身體裡的靈魂,儘管她知道兒子的死是意外,跟對方無關,可她就是恨。
因此她故意說這些話,不讓他好過。
封北感覺到了,他覺得荒繆,也很諷刺,親生母親說兒子不是自己的,不但棄之不顧,還恨上了,真搞笑。
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封北轉身出去。
方如意的聲音響起,“封隊長,我兒子喜歡沙子,不喜歡喝水,而你懼怕沙子,對水有一種不正常的渴求,卻又沒有相關記憶,你早就懷疑了,只是不想面對。”
封北的背部一僵,他開啟門,頭也不回的離開。
高燃跟著封北走出醫院,想問來著,但是他的臉色實在太差,一個字都問不出口,想想還是算了。
封北以為病房裡的一席話不會給自己造成多大的影響,就是個故事,沒料到當晚會失眠。
高燃在客廳裡找到人,他踢掉棉拖坐到沙發上,兩隻腳塞進男人睡衣裡,“抽了多少煙?”
封北的嗓音嘶啞,“半包多。”
高燃從鼻子裡發出一個音,慢悠悠的說,“你身體不行了,我就找個年輕的。”
“……”
封北將指頭的煙火掐滅,手抓抓寸頭,“她說我不是她的兒子。”那我是誰?
高燃一驚,差點從沙發上摔下去,“還說了別的嗎?”
封北自嘲的笑笑,“再三強調我不是她兒子,她兒子死了,我是借屍還魂。”
高燃捧起男人的臉,指腹摁住他的眼角,有一點點溼意,“聽著,封北,可能你媽說的是對的。”
封北揮開他的手,後仰著背靠在沙發上,周身全是沉寂的氣息。
高燃夠到打火機點根菸,他知道封北聽進去了,不然不會三更半夜的不睡覺,跑客廳裡抽那麼多煙。
這個世界的爸媽就沒發現他有問題。
不過也不奇怪,他們連他有失眠症都不知道,畢竟這種事就算他不說,眼睛也是能看到一些的,時間一長,心裡多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