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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永仍是一副悠然自若的模樣,似乎並未留意嚴嵩主僕。那名漢子知道張永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心下暗自僥倖,心想幸虧嚴大人不懂武藝,想來不會對方才之事有所懷疑。方才這個老傢伙以內力將盤子攔了下來,可是並未趁機反擊,否則我非出醜不可。嚴大人不曉得我已敗在這個老傢伙的手上,自然不會輕視於我。他雖然斥責了我兩句,不過是面子上的敷衍話語罷了。我倒正好可以借坡下驢,不再與這個老傢伙動手。
嚴嵩心計深沉,歷經數十年宦海風波而不倒,為官之術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見壽南山說話粗鄙不堪,衣衫普通,不修邊幅。可是偶爾雙眼一瞪,眸子中精光四射。舉止之間,頗有華貴之氣。是以嚴嵩不敢有絲毫小覷,恭恭敬敬地說道:“慚愧,嚴某宦海沉浮多年,也沒有什麼成就,倒教老先生見笑了。”
壽南山搖了搖頭,口中說道:“不然。老子看你印堂發亮,正是大走鴻運之時。日後入閣拜相,前途可期。”
嚴嵩嚇了一跳,急忙搖頭說道:“老先生言重了,嚴某萬萬不敢作此異想。”
壽南山笑道:“運氣到了,你即便不想,仕途也會一片光明。你小子是一個人物,老子絕對不會看走眼。”
嚴嵩見壽南山如此推重自己,不曉得他在打什麼主意,是以沉吟了片刻,這才說道:“嚴某觀老先生胸懷坦蕩,華貴之氣呼之欲出,絕非江湖人物。嚴某不敢請教老先生的來歷,只是能在此地相遇,也算有緣。老先生若是能賜教嚴某幾句為官之道,嚴某感激不盡。”
壽南山哈哈大笑,正要說話。卻見馮掌櫃託著一個漆盤,上面放著剛剛燙好的三壺酒,快步走了過來。壽南山停下了話頭,直到馮掌櫃將酒壺放好,陪著笑臉告罪離開,他才微笑著說道:“老子說你是一個人物,就是因為你這手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的功夫爐火純青,用在官場之上,自然是無往而不利!”
眾人沒有料到壽南山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一個個心下驚駭,目瞪口呆。人人心下均想,壽南山方才還對嚴嵩大加推崇,怎麼轉眼之間便出言譏諷?難道方才他是故意吹捧嚴嵩,但是為了此刻出言譏諷不成?
嚴嵩更是大感尷尬,心下頗為惱火。只聽壽南山接著說道:“你不要以為我是在挖苦你。官場險惡,步步都是陷阱,一個不小心,便得落入萬劫不復之境地。以你的年紀,若是在官場之上一帆風順,此時早已在京城六部揚名立萬了。可是‘嚴嵩’二字,並不出名。想見宦途蹉跎,坎坷頗多。不過這二十年間,先有劉瑾之亂,後有錢寧、江彬弄權。嘉靖皇帝登基坐殿之後,大禮儀之爭弄得雞飛狗跳。京官如同被割韭菜一般,倒了一茬又一茬。你小子這二十年裡若是在京城做官,早他孃的被翻過來倒過去煎得熟了,只怕連骨頭渣子都不見了,又怎麼會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和老子喝酒?能在這二十年間趨利避禍而不倒,可見你的為官之術、處世之能,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若無笑裡藏刀、口蜜腹劍的本事,你活不到今日。”
壽南山說到這裡,略停了停,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可惜許多好官不曉得其中厲害,只會與那些賊官鬥個你死我活,結果禍及自身,下場悽慘。須知要與奸臣鬥,便要比奸臣更加陰險狡詐才行。從正德朝到嘉靖朝,懂得這個道理的區區幾人,都入閣做了閣老。你老兄便是一位胸中有丘壑的能臣,入閣拜相,自然不是什麼稀奇事情。”
嚴嵩這才心下釋懷,嘆了一口氣,口中說道:“老先生一言點醒夢中人,讓嚴某既感激,又敬佩。實不相瞞,這二十年來,背地裡罵嚴某趨炎附勢、卑鄙無恥的同僚和下屬不在少數。可是他們從來不想想嚴某不過是一個小官和閒官,若是不順著上官的意思辦事,不只嚴某倒黴,手下的官員和胥吏,都得跟著嚴某吃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