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子聽厲秋風說得鄭重,思忖了片刻,道:“你說的這些人,是不是有你劉師伯在內?”
厲秋風搖了搖頭,道:“師父,劉師伯行事,徒弟雖然不以為然,不過確也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若說他愛惜羽翼,要為家人、門人出頭,自是沒有異議。可是要說他想著改朝換代,另立天子,以劉師伯的智謀,絕對不會行此險招。他是做過大學士之人,雖然已經致仕多年,每日裡卻也是錦衣玉食,子孫滿堂,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和天倫之樂。是以就算將天翻過來,除掉了嘉靖皇帝,另立新君,與劉師伯也沒有什麼好處。何況改朝換代何等兇險,一招不慎,劉師伯便有滅門之禍。這等毫無好處、只有風險之事,劉師伯如何肯做?”
矮胖子嘿嘿一笑,道:“這些朝廷大事,就讓那些心生七竅的傢伙去幹吧。咱們只須迴轉青城山,做一個山中隱士,何等逍遙自在。世間這些俗事,不須理會便是。”
黃姓老者既然知道這些番子並不是來找自己的麻煩,卻也鬆了一口氣。矮胖子話音方落,老者接著說道:“可是番子們緊緊跟在咱們後面,要想擺脫他們的追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矮胖子笑道:“就算他們是老虎,可是要想逮住一隻螞蟻,卻也要比登天還難。老黃,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罷。外面的事情,交給我和風兒去辦。”
矮胖子話音方落,忽聽船家在艙外說道:“厲大爺,前面就要到孫家浦了。咱們是進到碼頭歇息,還是一直前往樂山?”
厲秋風沒有答話,卻將目光轉向了矮胖子。矮胖子道:“事情總要有個了結。若是前往樂山,還要走上幾十裡地。不如咱們就在孫家浦上岸,見見番子的頭目。若是有道理可講,不妨和和氣氣地說個明白。若是番子蠻橫,說不得便要與他過上幾招。我倒要瞧瞧世間畏如蛇蠍的東廠高手,到底有多少斤兩。”
厲秋風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船艙。他在船艙中待了半天,此時乍一出來,只覺得白光耀眼,急忙眯縫起眼睛。船家兀自站在桅杆之下,仍然緊緊拉住帆繩。見到厲秋風走出了船艙,他似乎鬆了一口氣,口中說道:“厲大爺,我瞧著兩岸人家漸漸多了起來,想來離著孫家浦已然不遠。後面那些船逼得很緊,不如咱們在孫家浦上岸,到衙門報官,不知道大爺意下如何?”
厲秋風轉頭望去,只見那些大船仍然跟在五六十丈外,幾乎將整個江面都遮擋住了,聲勢極為驚人。太陽自東方升起,萬道金光從大船背後射到了江面上,使得厲秋風眼前的情形既壯觀,又詭異。
厲秋風看了片刻,這才轉頭對船家說道:“咱們到孫家浦上岸,然後再作計較。”
船家如蒙大赦,長出了一口氣,口中說道:“如此最好!只要咱們報官,就不怕這些傢伙與咱們為難。”
又走了半個多時辰之後,只見前方右側的岸上出現了許多屋宅,岸邊停了無數大大小小的船隻。船家歡聲叫道:“到了到了!那裡想必就是孫家浦!此地歸元化縣管轄,元化縣知縣衙門便在此地。咱們上岸之後,直奔衙門鳴鼓報案,這些惡賊再兇殘,總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圍攻縣衙罷?”
厲秋風心想別說是縣衙,就算是成都府知府衙門,也攔不住這些東廠番子。只不過眼下可不能向船家說出實情,否則非得將他嚇昏不可。是以聽船家說完之後,厲秋風只是點了點頭,卻並未回答。
又過了一柱香工夫,船家一邊緩緩轉動船帆,一邊吩咐兩名船伕掌穩尾舵。隨著船帆轉向左側,船頭慢慢轉向右首,直向岸邊駛去。岷江到了孫家浦一段,江面變寬,水流舒緩了許多,大船變換方向之時,倒也並不算顛簸。只不過江面寬闊,江風越發猛烈,船帆被呼嘯的江風吹得嘩啦作響,聽起來頗為驚心動魄。
船家和兩名船伕小心操縱著木船,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