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音住進來之後,沒有添置任何新傢俱,架子上的書倒大部分是新塞滿的。
梁音在椅子裡坐了,點亮案上唯一的一盞油燈。
案上堆放著許多書冊,他並沒有翻閱,而是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一個陳舊的錦盒。錦盒表面顏色雖已黯淡,但能看出其精緻底色,與這一屋破舊傢俱可謂格格不入。
因為長時間沒有開啟過,錦盒上已經積了一層灰。梁音取出帕子,將錦盒一點點擦拭乾淨,方開啟鎖釦,從裡面取出一樣東西出來,鋪在案面上。
畫上是一個女子,明眸善睞,容顏清美,只是未如尋常女子一般著襦裙,而是穿著一身紅色騎裝,躍馬馳騁。
梁音手指只壓著畫紙邊緣,並不去觸碰畫中女子,端坐於燈下,就著那一盞昏黃燈光,一錯不錯望著那畫。
常老頭進來奉茶。
見此情景,不由微微詫異。
不是詫異那畫,而是詫異梁音眼底露出的柔色。
從他們同在文府做馬奴起,一直到現在,這麼多年了,常老頭從來沒在梁音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色。
便是被文府人用鞭子抽得渾身是血,奄奄一息時,這位梁大人也永遠是一副古井無波的表情,彷彿那鞭子不是抽在他身上。
大約是看不慣這份硬骨頭,每逢這個時候,文府人便會抽得更狠,順便罵一句賤骨頭。
可這一刻,古井卻突然有了波瀾。
常老頭不由把視線挪到那副畫上。
他自然沒有見過畫中女子,也知道梁大人並未娶妻,但顯然讓梁大人眼裡起了波瀾的,便是畫中一襲紅色騎裝的少女。
在上京,能穿這樣另類的衣服,行事這般恣意瀟灑的女子,只有出身優渥的世家女子。
原來梁大人心中愛慕的,是一名世家女子啊,難怪這麼大年紀了還不娶妻。
常老頭恍然大悟想。
以大人如今的官位,娶尋常女子輕而易舉,想娶世家女,的確有些難。
唉。
可憐的大人。
上京城暗潮洶湧、動盪不安之際,西京倒是難得平靜。
因為投鼠忌器,裴北辰大軍陳列在青州城外,並未再繼續西進,雙方兵馬,除了每日例行隔空喊話,問候一下對方祖宗,都
() 未有實際交戰行動。
雍王被抓上落雁關已經整整三日,三日時光彈指即過,於雍王而言,這三日時光卻是漫長如三秋,無異於一場酷刑折磨。
雍王不傻,他知道,謝琅特意將他囚禁在落雁關上,就是為了方便雙方交戰時,隨時將他擱到城門樓上當人質和籌碼。
雍王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躊躇滿志來到西京,寸功未立,竟然就淪為了俘虜。
這三日,除了剛被抓進來時見到了謝琅,他就一直被關押在一間屋子裡,除了一日三餐有人送來飯食,剩下時間,別說謝琅,連個叛軍主將都沒看到過。但隔著屋裡,雍王能清晰地聽見士兵整齊踢踏的巡邏聲和半夜裡呼嘯如鬼哭一般的風聲。
從最初的憤怒、不甘之後,雍王內心漸被恐慌所籠罩。
同時,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複盤所有事情之後,雍王忽然想明白了所有前因後果,以及自己落入如此境地的緣由。
是他。
一定是那條毒蛇!
雍王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憤怒,被欺騙、愚弄的憤怒。
他真是腦子被驢踢了,竟然會相信那個人,還把對方視為心腹。
“謝琅,謝琅在何處!本王要見謝琅!”
雍王被反綁在椅子上,此刻,用力掙扎晃動,朝著屋子外大喊。
兩名士兵進來看了看,見雍王只是連人帶椅子一道摔到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