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我”字出口,手機又自動關機了。
他茫然地看著黑了的螢幕,轉頭問剛才那阿姨:“姨,能不能借借您手機?我手機沒電了。”
阿姨擔憂地看了他一眼,藉手機的那姑娘剛剛把手機收回來,又隔著阿姨遞過去,說:“你用吧。”
舒楊連忙道謝接過來,點開通話介面,愣住了。
他記不得成新意的電話號碼。
“怎麼了小夥子?”阿姨拍拍他肩膀。
舒楊臉色刷白,只覺得這車廂悶得厲害,心突然不可抑制地絞痛起來。他勉強搖搖頭,把手機遞回去:“謝謝姨,謝謝妹妹。”
說完話他靠上車窗,緊緊閉了眼睛。
回到沙清鎮已經不知道時間了,反正天早已黑透。
舒楊下車,抓著包站在原地,像是不知道路。
車上借過手機的那姑娘輕輕拍拍他:“哥哥,你是外地人嗎?要去哪裡我帶你?”
“不,不是,我就是沙清的。”舒楊笑笑,“謝謝妹妹,回家注意安全。”
他背起包,朝著鎮南的甘沙巷走去。
甘沙巷的房屋很密集,大都是門窄但內裡寬大的樣式,進深很長。雖然是獨門獨戶,但全部擠在一起,顯得很沒有距離感。
如果不看格局,氛圍很有點老式大雜院的味道。
舒楊站在自家門口,看到裡面聚著很多人。
他站了一會兒,穿過門廊進去。
院子裡安著許多凳子,站著的坐著的全是街坊鄰居,足有幾十號人,院中間坐著舒二叔。
大亮著的燈光慘白。
隔壁鄰居胡媽首先發現了他,戳戳旁邊的胡伯,心疼地喊了一聲:“楊楊回來了!”
胡伯跟著說了一句:“楊楊回來了。”
院子裡所有的人都回頭來看著舒楊。
舒楊往前幾步,站在院子邊上,臉上沒有表情。沉默蔓延開來,過了很久他問:“人呢?”
舒二叔臉上的風霜很深刻,指指屋子:“堂屋裡。”
舒楊跨進堂屋,一眼就看到了一塊木板,不知道從哪裡的門上拆下來的。
舒建國躺在門板上。
他臉色已經是青白,明明沒了兇惡的表情,但看上去比平時還要駭人。
舒楊站在門板旁邊看了半天,伸手去摸了摸舒建國的臉,冰涼。
無聲無息的。
院子裡的人陸陸續續進來,擠滿了整個堂屋。
胡伯在旁邊說:“怕是平時生活不節制,裡面早就虛了,我們請衛生站的人來看過了,猝死的,走得沒什麼痛苦。也請居委會的人來過,死亡證明已經送過來了。”
“他死之前在哪裡?”舒楊問,“死了幾個鐘頭?怎麼就連死亡證明都送來了?”
舒二叔直截了當地問:“舒楊你什麼意思?還能有誰害他不成?!明知故問嗎不是?除了在牌桌子上還能在哪裡?個不睡不歇的不出事才怪。”
舒楊頓了頓,轉過去說:“謝謝胡伯。”
胡伯又輕聲說:“剛才放水的人來過了,看人沒了說等幾天再來要,楊楊你……你看看怎麼弄,得有個準備。”
舒二叔跟舒二嬸交換了個眼神,二嬸開始唱/紅臉兒:“舒楊我醜話先說在前頭,這房子不能賣,就算是賣了錢也不能給你。老爺子分家沒分明白就走了,這麼多年都是你們在住,沒有這麼白白要了的。”
舒二叔“唉”了一聲,說:“人都走了先不說這個,先安排一下白事。停靈要三天,明天我去請人做個道場,還有席面的事情也一大堆。”
舒楊沒有說話,大家重又坐到院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