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又問我:“瑤瑤覺得,是虞相好看,還是這位邵狀元好看?”
“當然是……”我及時打住,板起臉正色道,“宰相應以德度處世,相貌如何倒是沒怎麼注意過。”
公主笑得花枝亂顫,樂不可支。
我猜公主八成已經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我還是太嫩太不經事,尤其是和自己相關的,實在做不到舉重若輕、置身事外。公主待我赤忱,我在她面前更加難以遮掩偽裝。至於陛下,我只能盡力不要和虞重銳扯上任何關係,別讓他往這方面想為好。
信王和王妃在宮中行的是冊命之禮,到王府才是昏禮。王妃下車後與信王對揖,送入東房帷幄之中,先祭後飯,一應禮全。
東房四周圍滿了人,根本擠不進去,我也不想湊那熱鬧。三皇子新結識了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夥伴,硬是從人縫裡擠到最前頭,齊聲起鬨喝彩;一忽兒酳祭禮畢,人群稍散開,又看到他被那幾個頑童引到院中去玩投壺、彈石子。
三皇子平時在宮裡鮮少有同齡玩伴,此時就像甩脫了韁繩的小野馬,到處亂躥,也不知他們到底在玩什麼那麼興奮,彷彿只要互相追著跑來跑去就足夠開心了。
我本想勸他悠著點,但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好幾年也就一次。褚昭儀雖有諸多不是,卻是個愛子心切的慈母,唯恐三皇子磕著碰著有所閃失,什麼都替他包攬包辦。難得讓他放縱一回天性,也沒什麼不好。
我們家的親戚也都來了。三嬸笑得合不攏嘴,小周娘子忙裡忙外腳不沾地。一大家子個個看著都眼熟,兩月未見,我想上去打聲招呼敘敘舊,竟不知找哪個好。從前還有蓁娘和我玩得熟絡,現在家裡真是一個親近的人都沒有了。
好在遇到了仲舒哥哥。他在人群外圍張望,看到我欣喜地跑過來,到了我面前又拘謹地背手站在三尺開外,期期艾艾地問:“瑤瑤,好久不見呀……你在宮裡還好嗎?”
好與不好,該如何分說呢。我跟他說入宮本就是為姑姑守孝祈福的,又有公主照應我,日子倒也算清淨。
三皇子舉著一枚風車從我們面前咋咋呼呼地跑過。仲舒哥哥看著他的背影,問我:“聽說陛下要讓你嫁給三皇子,是真的嗎?”
他在心中不忿:「原是擔心陛下要強納瑤瑤為妃,怎麼一轉眼又成了翁媳?一個比一個差了!一會兒是半老頭子,一會兒又來黃口小兒,瑤瑤就不能好好嫁個年貌匹配、恩愛和美的夫婿嗎?這叫我如何甘心!原以為見得少了就能淡忘,這都兩個月沒見過面了,卻無絲毫減退,反而愈發思之如狂……」
我有點尷尬,又覺得心酸,打斷他說:“仲舒哥哥是自己來的嗎,沒有跟三叔公、叔叔嬸嬸他們一起?”
仲舒哥哥回答:“我先進宮觀禮了,就沒跟他們湊上趟。”
正說著三叔公和堂叔堂嬸就過來了,領著一對中年夫婦及他家女兒。那姑娘十六七歲,十分害羞,躲在父母親身後。仲舒哥哥一邊走一邊回頭張望,被三叔公拉走了。
信王與王妃行完禮後,宴席即開。我陪公主坐內院女眷席次,周圍都是觀禮賓客的家眷,除了一位夫人想著幫她夫君攀結王妃,其他人想的都是內宅後院各自私事,陛下這回交給我的任務可不好完成。
我身邊的窗戶鄰著走廊,外面的賓客起身行圊更衣,都要從這裡經過。酒過三巡之後,往來人流明顯密集了很多。而且我留意到,有些人走過去了,很長時間都沒回來。
我正想著找個什麼藉口離席到外頭去探一探,公主對我說:“瑤瑤,你酒量真好,全然不見醉態。我有些不勝酒力了,你扶我到外面走走,透透氣。”
公主方才剛出去過一次,這麼快又想透氣,必是醉意已深。我起身扶著她出去,公主只是有些頭暈,步履倒還算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