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忙趕到昭陽宮, 公主正倚在軒窗下的美人靠上, 看見我過來,指了指桌上展開的信紙說:“最近老是眼睛發花, 瑤瑤, 你來幫我讀一讀這封信上說的什麼吧。”
我拿起來一看抬頭“長公主殿下慧鑑謹啟者”幾個字, 就認出是虞重銳的筆跡,連忙又丟回桌上。
公主問:“怎麼啦?”
“這是……旁人寫給公主的私信, 我看不合適……”
他在真定府忙著賑災,還有功夫給公主寫信, 他們兩個私交甚篤嘛……
“你不看,那我自己看啦?”
公主坐起身來把信拿過去,像個老人家似的將信紙舉到一臂之遠, 眯著眼睛說:“年紀一上身,眼睛就先不好了,這都寫的什麼呀?”
公主,你才二十六歲,現在就老花也太早了吧!
公主一字一字念道:“……暌違日久,拳念殊殷。自獲鹿蒙災,贊皇至靈壽諸郡縣仍偶有餘震……”
我不禁插嘴問:“地震之後還會有餘震?嚴不嚴重?”
公主往後看了看, 說:“還好, 比獲鹿郡那次輕一些, 房舍崩廢, 人畜無損。”
人沒事就好。
她接著念:“……秋冬寒燥,時疫不興,又得子射出桂枝麻黃湯方為預——桂枝麻黃我知道,子射是個什麼東西?”
子射不是個東西,啊不對,子射是個人。
我回道:“南市餘巧堂的鄧磬大夫,字子射,前陣子剛開堂坐診就名噪洛陽。”
公主埋怨道:“我又不認識他,突然提起此人,沒頭沒尾莫名其妙,這信到底是不是寫給我看的?”
我怪怪坐著抿嘴不說話。
公主繼續往後看:“……真定民居屋舍蓋以圓木為柱,方榫直梁,夯土填充成牆,遇震即梁斜屋毀。餘授其斜撐復梁圓榫造法,附圖見末……”
她翻到最後一頁,信紙上果然畫了幾幅圖,不由大皺眉頭:“這是什麼玩意兒?”
“給我看看。”我把那頁圖拿過來,只見上面畫了方榫直梁與圓榫復梁兩種樑柱框架的對比,接頭處還有放大的細節圖,十分清晰。從圖上看,復梁的工藝確實要複雜一些,但柱撐纖細,用料可能反而更節省,不需要太粗太重的木材。
公主搖頭嘆氣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虞相看著像個聞情識意的妙人兒,寫起信來卻這般無聊。他說自己寡情冷性不識男女之趣,誠不我欺,對自己倒是認識得很清楚!非我佳偶非我佳偶,幸好我懸崖勒馬沒有嫁他!”
“哪有,這不是很有意思嗎?能想出這種辦法的人真聰明呀,為什麼沒有早點推而廣之呢?”我舉起那張圖紙,“公主你看……”
“我不看!”公主把臉一撇,“你們兩個倒是臭味相投,這張圖就送給你吧。”
別說虞重銳畫了這麼詳細的圖紙,他就算只給我寄張白紙上面畫個圈,我也會覺得那是天上明月、團圓美滿,有意思極了。
我依依不捨地把信紙折起來還給公主:“虞相寫給公主的信,還是公主收著吧,我已經看過記住了。”
圖上有注字,如果被人知道我收藏了留有虞重銳筆跡的圖紙,就解釋不清了。
公主訝道:“才看了這幾眼,你就記住了?”
“對啊,畫得簡單清楚,一看就明白了呀。”我指了指頭上的屋頂,“其實我們天天都看見的,就像這頂上的榫卯……”
“打住打住,”公主止住我道,“你不用跟我解釋,我對造房子沒有興趣。”
說到造房子,將作監最近在宮裡大興土木修繕,興許我可以去觀摩一下。
信裡說了地震防疫和屋樑結構幾件事就結尾了,末了還有幾句“寒暑不常,希自珍慰,順頌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