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陳嫣,“只為著你說的那兩個人,便讓我家宅不寧,一再謀害我的子嗣?”
“有什麼法子?”陳嫣抿出微笑,“董閣老高居次輔,豈是我一個深宅婦人能算計的?一命抵一命,便是親手殺了你,你還欠她們母女一條命。
“最重要的是,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讓你的子嗣一個個因你遇險甚至身死,你就算只為了董家後繼無人,也會痛苦不堪。
“死是多容易的事,痛苦的活著才最難。”
董志和看著面前這女子,“你簡直是個瘋子!”
陳嫣不怒反笑,“有時候,我也這麼覺得。有些事,已不是為了先生和阿錦,但初衷絕對是為了她們。
“為了兩個異姓人,我殺人、害人,成了罪人。在你們這些滿腦子功名利祿、規矩尊卑的人眼中,自然是不可理喻。
“可是,你問一問董飛卿和他的髮妻,如果從小與他們一起長大的異姓手足遇害,他們會不會為手足報仇雪恨?
“我用他們舉例子,不大妥當,我知道,他們與我不同,報復的方式一定比我高明、磊落,不會走上歧路。
“但是有一點,誰都不能否認:這世間人與人之間的情意,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尤其是年少時與人結下的深厚情分。”
董志和冷眼看著她。她說的,恰恰是他最不願觸及的話題。
陳嫣凝了他一眼,諷刺地笑了笑,“料想著我也是對牛彈琴。罷了。要告訴你的事情,已經說完了。現在,我要問你一件事:穆先生和阿錦是怎麼死在你手裡的?”
這是董志和絕不會回答的問題,最起碼,不會在這裡回答。陳嫣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一瞬不瞬地看住他,留意著他的反應。
董志和看似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視線。
一直鎮定從容的陳嫣見了,不自主地向後踉蹌一步。
董飛卿、蔣徽也在審視著董志和。
董志和取出帕子,拭去額頭上沁出的汗。又是一個看似自然而然的反應。
董飛卿目光一冷,蔣徽的視線也變得涼颼颼的。
陳嫣深深地吸進一口氣,悽然一笑,“我一直知道,她們已經不在了。可偶爾,還是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她們還活著,最起碼,阿錦還活著,只是離我太遠,我在京城找不到她。”
三個人都沉默著,心緒卻是完全不同。
“死了也好,死了何嘗不是解脫。”陳嫣唇角的笑意加深,悲慼之色卻更濃,“我只是奇怪,阿錦那年才九歲,你怎麼下得去手?”她再度凝住董志和,目光如刀。
董志和語聲如常:“你這些話,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陳嫣不理會他的否認,徐徐道:“據我所知,當初兩廣一帶貪贓枉法的官員頗多,聖上發力整頓,因顧及牽連太多使得民心不穩,便對官員家眷從寬處置,沒有涉案的女眷、下人,一概遣散出官員府邸。不管怎麼說,阿錦都是無辜的,都該好好兒地活著。你怎麼能?怎麼做到的?”
董志和有些不耐煩了,轉身舉步,“我來見你,是來詢問案情,你卻一通東拉西扯。罷了。你若有罪,便早些認罪伏法。好自為之。”
“這是自然,再過堂,我便認罪。”陳嫣語聲陰冷,“那是你報應的開始。”
此刻,她的言語,在這夜間的監牢,宛若詛咒。
董志和腳步略一停頓,快步走了出去。
董飛卿對蔣徽遞了個眼神,隨著董志和離開。
蔣徽望著面色更加蒼白的陳嫣,點一點頭,轉身要走。
“夫人。”陳嫣出聲喚住她。
蔣徽回眸望去,語聲溫和:“想告訴我一些事了?”
陳嫣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