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直接在顧府門前停下。
顧凌洲道:“今日天色已晚,直接在府中歇息一夜,明日再回吧。”
衛瑾瑜應是,明白這位恩師多半是還有未說完的話要同他講。
到了府中,顧凌洲果然吩咐:“隨我去藏書閣一趟。”
顧府藏書閣坐落在湖對面,有專人看管,雖然時辰已經有些晚,但仍亮著燈。
顧凌洲到後,吩咐僕從都退下,只讓衛瑾瑜一個人進去了。
看守書閣的管事小心翼翼問顧忠:“閣老很少這個時辰過來,且臉色不好,這是怎麼了?”
方才那與閣老同進去的少年他倒是識得,是閣老新收入門的小弟子。
顧忠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嘴。
管事知曉輕重,看了眼閣內亮著的燈火,便垂手站到一側靜候。
顧氏藏書閣卷軼浩繁,藏書豐富,有整整五層高,樓層之間以木梯相連,而這些藏書,還僅是江左顧氏藏書的一小部分。除了本門弟子,外人根本沒有資格踏足其間。
衛瑾瑜雖然已經拜入顧氏門下,卻是第一次進來,雖然懷著心事,也禁不住抬眼,打量起四周林立的書架和其間堆放如山的書卷。
當真是浩如煙海,非震撼二字不能形容。
書閣正中,掛著顧氏歷代先祖畫像,上方掛著一面匾額,書“文、行、忠、信”四字。顯然,這便是顧氏一族立身處世之道。
顧凌洲負袖站在一側,道:“所有顧氏弟子,拜師之日,都要到顧氏歷代先祖畫像前敬一柱香,你入門倉促,未行此禮,今日便補上吧。”
衛瑾瑜應是,走上前,從案上拿起香,點燃後,撩袍跪落,對著前方一排畫像恭敬拜了三拜,方將香插進香爐裡。
顧凌洲沒有叫起,而是盯著懸在高處的匾額問:“你且說一說,這「文行忠信」四字,當作何解?”
衛瑾瑜也抬起頭,望著那方在繚繞香菸中散發著古樸之息的牌匾,道:“出自孔夫子之言,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此為孔夫子教導弟子之法,亦為君子四教。”
“那你再說一說,君子四教,當以何為主?”
“孔夫子將四教並舉,由淺入深,並未言明主次,但程子有言,‘教人以學文,修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應當……是忠與信。”
“應當?”顧凌洲視線落在少年身上。
“不提程子之言,那你覺得,這四教,應以何為主?”
衛瑾瑜沉默片刻,答:“弟子以為,應當以行。”
“理由。”
“文而能知,知而後行,而忠信發於心,最終亦要透過‘行’來印證。故而在弟子看來,君子四教,應以行為主。”
“忠信發於心,而心為行之本,立心不正,行如何正?這分明是狡辯之言。”
“心雖為本,卻不可窺伺,口蜜腹劍便是此理,行雖能矯飾一時,卻不能矯飾一世,若立心不正,自有
行為敗露之時。這朝中百官(),人人都稱自己有一顆忠君報國之心?()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然而真正需要捨身報國之際,又有幾人敢真的站出來。”
“你放肆。”
顧凌洲皺眉:“看來,在你眼裡,本輔也是這等冠冕堂皇之徒,是麼?”
“弟子不敢。”
衛瑾瑜垂目,正色道:“師父品行,天下皆知,弟子怎敢出言詆譭。弟子只是覺得,人心是這世上最不可測的東西,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到如師父一般守心如一,言行合一。”
“正因如此,身為顧氏門下弟子,你才更當立心守心,時刻將忠信二字銘於心中,不被外物外人所擾。你的玉尺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