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被人搶走,不覺得難過麼?”
“難過又怎麼樣?我以前也哭,哭了沒有覺得好受些,反而胸口堵得慌。音閣的眼淚一掉就有大堆的人哄她,我的不是。因為我娘早不在了,我是乳母帶大的。可能是我不討人喜歡,我記得我只要一放聲兒,她就隔著小衣掐我,掐在背上,我看不見有沒有瘀青,也不敢告訴我爹,所以自己識相,下決心把哭給戒掉了。”她說著,端起酒盞呡了口,微微一點辛辣,但是入喉又淡了,恍惚浮起甜來。她轉而笑道,“這酒釀得真好,夏天放到井口裡湃著,我大概能喝一壺。”
“喝多了會醉的,酒這東西品一點兒無傷大雅,過了頭就不好了。”他托起琵琶袖給她佈菜,一面曼聲道,“若是娘娘能在臣府上住到八月裡,等螃蟹肥了,咱們賞月喝花雕,那才有意思。只不過皇上怕是等不到那時候的,臣這裡盤算著和娘娘一道過節,萬歲爺沒準也在養心殿算計著呢!”他舉杯朝她抬了抬手,“臣敬娘娘,娘娘自便。”
音樓回敬他,兩人默默對飲了,視窗上一隻鳥飛過,“唧”地一聲拖出去好遠。音樓轉過頭看外面春光,三四月正是最美的時節,花圃裡種了兩棵棠棣,枝椏欹伸到窗前,也沒修剪,幾片葉子從雕花的鏤空裡探進來,油亮的綠,顏色喜人。
肖鐸總關注她的一舉一動,暗裡也嗟嘆,這種疏懶的脾氣,在宮裡生活再合適不過。可是不爭就不上進,不上進很快就會被遺忘,他放下烏木筷子,拿巾櫛掖了掖嘴道:“昨兒大行皇帝的喪期過了,原先的太妃們都移宮奉養,皇上也下詔冊立了后妃。賀蘭氏是萬歲龍潛時的原配,封后無可厚非。另有兩個側室晉了妃位,貴妃位卻懸空著,對娘娘來說可算是個大好時機。”
音樓聽了轉過頭來,愕然道:“廠臣的意思,莫不是叫我去爭那個位置?我這樣的身份……我是先帝后宮的人啊!”
“所以臣說把步氏李代桃僵的事宣揚出去,這樣千載難逢的好幾回,娘娘何不好好考慮考慮?”他臉上無甚笑模樣,薄薄的酒盞在如玉的指間搖轉,緩聲道,“娘娘剛才說起小時候的境遇,臣聽了,心裡替娘娘不平。要辦大事,就得把兒女情長都放下。這件事交給臣去辦,裡頭的官司也由臣去打,娘娘只需靜待,什麼都不用過問。”
音樓垂頭喪氣,“我說了,不能夠。”
她榆木腦袋不開化,他緊逼著不放不是法兒。論起骨肉親情,她說得也沒錯,恨的時候滿腹牢騷,真要死了怎麼能捨得呢!他長長嘆了口氣,“娘娘想不想家裡人?”
她嗯了聲,笑道:“我就是個沒氣性的,他們不惦記我,我卻一心惦記著他們。其實也不是多想念他們,就是故土難離。我們家門前有條小河,我那會兒常在河邊上溜達。蘆葦結得高了,蘆花就在頭頂上招搖,要是往哪兒一坐,自己不出來,沒人找得著。”
他憐憫地注視她,心道貓兒狗兒似的長大,能順順當當活到現在,的確算她命大。
“朝廷今年同外邦的絲綢交易到眼下還沒談妥,江浙一帶又是養蠶織帛的要地,臣打算請纓,過陣子往江南去一趟。”他夾了百合片到她碗裡,側過頭道,“娘娘要果真想家,和臣同行,也未為不可。”
音樓一時沒轉過彎來,嘴裡叼著百合片怔怔看他,“廠臣說什麼?要帶我同行?真的可以?”
她那副傻傻的樣子很討人喜歡,也許自己欠缺,就覺得那份豁達難能可貴。肖鐸含笑道:“臣這裡沒有可不可以,只有願不願意。”
她啊地一聲,忙站起來給他斟酒,絮絮叨叨地說:“廠臣……廠臣……您這麼好的人,以後誰敢說您壞話,我就和他拼命。”
他聽得極受用,“此話當真麼?”
她靦臉道:“只要您答應帶我回浙江就當真。”想想又不大對頭,他掌管著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