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芸娘瞥了秦含真兩眼,輕哼兩聲,起身就往外走:“我自然是她親姨,只是她親孃未必這麼想。真叫人看了就生氣!”摔了簾子就走了。
虎嬤嬤氣得臉色發青,板著臉對關舅母說:“府上二姑娘這是怎麼了?如今是什麼時候?她怎麼就當著我們姐兒的面,說起糊塗話來?!”
關舅母也羞惱不已,只是還要替小姑子打圓場:“這些天家裡亂糟糟的,人人心裡都不好受,她大約也是急昏了頭罷。嬤嬤別跟她計較。”說完就急聲叫“棗兒”。
一個十來歲的瘦高小丫頭跑了過來,腰間繫著圍裙,手裡還拿著蒲扇。她是關家唯一的丫頭,正在廚房裡熬藥呢。
關舅母吩咐棗兒去正屋看關老爺子是不是已經醒了,自己卻留在這屋裡陪虎嬤嬤說話,又安撫秦含真。她是半步都不敢輕離了,免得關芸娘又跑回來,說些著三不著兩的話,得罪了親家。
關芸娘是家中的小女兒,年紀比關大舅與關氏都要小好幾歲,出生時家裡已經變得富足起來,因此素來受家人嬌慣,說話也從無顧忌。她可以任性胡鬧,關舅母作為長嫂,卻要把她盯緊了。秦家這門姻親,對關家來說,太重要了。如今關氏已死,關家人若鬧得不象話,隨時都有可能失去這門姻親的。
虎嬤嬤雖然不大高興,卻不會把氣撒在無辜的關舅母身上,只是心裡覺得關芸娘教養不好,說話行事沒個規矩,叫人不喜。從前關芸娘也曾隨關老太太、關舅母到秦家大宅來做客,那時候她只覺得這姑娘略嫌任性了,顯然是家人太過寵溺的關係,別的倒還好,沒想到私下是這樣的性子。虎嬤嬤一邊替秦含真揉著額頭上的紅印子,一邊暗暗記下此事,打算回家後稟報牛氏。
秦含真窩在她懷裡,心裡倒是暗暗稱奇。關芸娘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我自然是她親姨,只是她親孃未必這麼想。真叫人看了就生氣!”
關氏未必怎麼想?關芸娘又是看了誰而生氣?為什麼要生氣?
棗兒很快就回來了,關老爺子剛剛醒了過來,秦老先生正在跟他說話。秦含真這時候過去正好。虎嬤嬤便抱起她,隨關舅母去了正屋東暖閣。
暖閣裡窗門緊閉,屋角卻燃著火盆,秦含真一進去,就感覺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整個房間裡瀰漫著一股不太好聞的氣味,讓人憋悶得慌。
關老爺子躺在炕上,整個人顯得又黑又瘦,雙眼凹陷下去,臉上透著青灰,神智已經不太清楚了。
關大舅從虎嬤嬤手裡抱過秦含真,將她放在炕邊,就輕聲喚關老爺子:“阿爹,您睜開眼瞧瞧,是誰來了?”
關老爺子眼皮顫顫,睜開了一絲縫隙,盯住了秦含真。
秦含真乖巧地衝他笑笑,叫了一聲:“姥爺。”
關老爺子也不知聽見了沒有,虛弱地抬起了一隻手。秦含真不知道他的意思,便拉住了他的手。關老爺子猛然反抓住她的手指,睜大了雙眼,沙啞著聲音道:“好蓉兒,是爹害了你……”
秦含真一怔,手上一痛,身體已經騰空而起。
關大舅迅速將她抱離了炕邊,乾笑著對一旁坐著的秦老先生說:“父親已經認不得人了,別嚇壞了桑姐兒。”
秦老先生有些驚訝,但還是和氣地笑笑:“大約是因為桑姐兒長得太象她娘,因此親家眼花認錯了。”
關大舅乾笑著點頭,把外甥女交到了妻子手上:“把桑姐兒送到阿孃那裡去吧,這屋裡氣悶,桑姐兒體弱,別過了病氣才好。”關舅母會意地點頭,抱著秦含真出了正屋,往西廂房去了。關老太太這些天身上也不大好,一直都住在小女兒屋裡頭靜養。
關老太太長著細眉細眼,除了臉圓些,跟關氏也有幾分相象,眉目間透著慈和,秦含真一見,就覺得很有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