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思過堂的大門是開著的,秀美的男孩站在搖曳的燭光下,他提起碧綠的衣裙,露出白皙纖細的小腿,在清寒的夜風中生出些雞皮疙瘩。
細細的柳條帶著破空的簌簌聲再一次落下,已經佈滿血痕的小腿上立刻又添了一條血印子,縱橫交錯的血印觸目驚心,滲出的血珠連成一片染紅了潔白的羅襪。
姜玉郎攥著衣裙的手疼得抽搐,水蔥般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但是他不敢喊疼也不敢躲閃,只能默默忍受著柳條一下下的鞭笞。
豆大的淚水一顆顆掉在地上,無論多少次,他還是無法適應這樣著疼痛和屈辱。
“哭哭哭,你還有臉哭!”一臉怒色的長眉婦人手起鞭落,再次狠狠抽在兒子小腿上,“讓你留心王上,事事要殷勤用心,你除了惹王上不快還能幹什麼?上次你蠢笨如豬就害得姥子丟臉,你知道替你去交罰金的時候別人都是怎麼說的嗎?姜家的門風都要被你給敗壞了!”
姜玉郎的眼淚更多了,卻一句話都不敢為自己辯駁,因為這婦人是他的母親,是當今元寧太尉姜歸璞,無論在家還是出嫁,母親始終都是他的天,母親說的話就是禮法,他只能一一順從。
姜太尉越說越生氣,“今天這麼好的機會,你就像個木頭樁子一樣,姬徹她可有正眼看你一看?照這樣下去,你怎麼跟蘇家二郎比?我就不明白,都是世家的公子,怎麼你就處處都不如那個蘇二呢?”
其他所有的責罵姜玉郎都能忍,但這一句,卻是真實刺痛了他。
元寧的世家公子們一出生就是待估的商品,免不了被人拉出來比個高低上下,從家世門第到言談相貌,都是品評的度量衡標準,而這些標準直接關乎到貴公子們的婚姻大事,也關乎到姻親背後錯綜複雜的利益往來,美名與淑德就是他們的估價。
在現今這些正當年的公子中,蘇雩就是標準,他是第一,是完美,是最高價。
每個貴公子都想成為蘇雩,都想超越蘇雩。
姜玉郎比蘇雩小,所以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天然的就有一座高峰,有一個別人家的孩子需要他去攀比,去超越。
他的母親貴為太尉,在門第上可謂和蘇雩平分秋色,論相貌論才情,他自詡哪一樣也不比蘇雩差。
但無論他做得有多好有多努力,總會得到一句:馬上就能趕上蘇二了,加油。
這簡直太糟糕了,一方面貴公子的教育讓他心高氣傲不甘為人下,另一方面卻又總被家人用別人家的孩子打壓,這就使得姜玉郎從小就在自負和自卑之間來回拉扯。
從小到大不管哪方面他都被蘇雩壓一頭,心中不服又無計可施。
蘇雩一身磊落青衫,姜玉郎也要獨穿碧色;蘇雩偏愛翠竹,姜玉郎就在自己院中遍植墨竹;蘇雩聰慧無雙,姜玉郎就廣辦貴公子清談會,為自己博才名······
後來姬徹求娶蘇雩,姜玉郎心裡從沒那麼痛快過,他原本想著這次可算是勝過蘇雩去了,誰承想那個窩窩囊囊的質子居然一躍成為今日的姬徹,蘇雩竟是又彎道超車將他甩遠了。
自己總是比不過他,還要被母親責罰,想到這兒,姜玉郎再也忍不住,終於哭出了聲。
姜太尉的夫郎陳氏心中實在不忍,跪下哀求,“家主,玉兒他知錯了,您別再打他了,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沒教好玉兒,都是我的錯······”
柳條被狠狠折斷丟在一邊,姜太尉恨鐵不成鋼地坐下灌了一口茶,茶盞重重往桌上一放,“你個夫道人家懂什麼!我不打他他能長記心嗎?現在都火燒眉毛的時候了,現在外面新政搞得這麼大,你的姐姐們一貶再貶,保不齊哪天我這把老骨頭也被人拆咯!”
“說了多少遍,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玉郎送到王上身邊去,你看看蘇相,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