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在背景的天幕之下,這片似是專門用於曲樂雜藝的坊中,數丈長的竹竿紮在中間空出的表演場地上。
長竿之上捆縛著形同山峰與雲霧的道具,戴竿舞者則穿梭其間,手持絳節。
雖未有一句唱詞,竟也能令人體會到這出表演之中的意思。
那是身姿輕盈的持令使者要往雲間去請一場恩澤之雨。
此雨必是隨令而停的。
因主竿與那些輔助的高竿各自相抵,交錯入雲,這才能令她之前隔著這樣遠的距離也能瞧見。
在表演的收尾,那立足於高竿之上的女藝人竟像是乘風而落,輕盈地躍到支竿之上。藉著飄帶與“神山”的遮掩,游魚一般落了地。
隨後便是銅錢如雨朝著那討賞的盤中落了進去。
李清月抹了把額上的汗。
也不知道是為這藝高人膽大的戴竿藝人捏了把冷汗,還是因她在侍從庇護下擠出了一條路而覺太熱了。
哎呀,想到這裡,她忽然暗道了一聲糟糕。
她瞧見新鮮玩意便忘了其他人了。
那有著初唐四傑之一名號的盧照鄰倒是還在她的身側,可跟隨著她的隊伍是真少了一半。
她驚了一跳,連忙問道,“素筠呢?”
好在此時,忽然自遠處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阿菟,快來看這兒?”
李清月被侍衛抱了起來,總算瞧見李素筠在何處了。
遙遙看去,李素筠的面前正有一對角抵相鬥之戲,比賽到了最是難解難分的時候。
她平日裡就算有機會見到宮中侍從,卻也只見得他們持刀而過,何曾有這樣身形矯健的打鬥。
再遠處更是一片樂舞百戲的喧鬧場面,其中騰挪踏躍應和著熱切起來的節拍,也是宮中絕不可能見到的鮮活場面。
吸引住她的目光一點也不奇怪。
李清月在心中腹誹了一句,這也確實像是素筠會喜歡看的東西。
當然,想歸如此想,她的行動卻沒耽擱。
她吩咐了一句讓澄心給那戴竿藝人看賞,自己則指揮著侍衛往李素筠的方向去,免得兩人被變幻的人潮衝散了,離得太遠就沒那麼好找了。
可剛挪出兩步,她就發覺澄心沒像往常一樣手腳利索。
李清月連忙叫停了侍衛,回頭看去,“怎麼了?”
“啊。”澄心一愣,猛地回過神來。
李清月端詳著她的臉,“你今天好像有點魂不守舍的。”
對上這道已有探尋之意的打量,澄心抿了抿唇,回笑道:“哪有什麼事兒,只是很久沒見到這種場面了,有點驚訝罷了。”
她飛快地自袖中錦囊裡翻出了數枚銅板,丟進了圓盤之中,與其餘看客所給的並無差別,又快速地跟了上來。
可眼見這表現利落,李清月還是沒打消自己的疑慮。
她嘟囔道:“我又不是素筠……”
所以她沒那麼聽話也沒那麼好忽悠。
偏偏澄心明擺著不想給出個真正的答覆,她便是真拿刀架在對方的脖子上也沒什麼用。
而若是她沒記錯的話,上一次澄心有些異樣,是在見到岐州百姓向著回返長安車隊行禮的時候,這一次則是見到這些雜耍藝人。
這麼看,平日裡心思玲瓏的宮女,竟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李清月心中已暗自盤算,等回宮之後便先偷偷打聽一番,澄心是按照採選、進獻、罪沒這些途徑裡的哪一條進的宮,說不定還能發掘出些東西來。
現在便先不必多管了,畢竟她能出門的時間也就這麼一點。
在她的面前,樂舞百戲的演出正是接著那出雲中竿舞而起的,樂音已徹底換成了一種急促的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