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怎麼了?別哭,慢慢跟我說。別哭,啊……”淨璃趕忙勸慰母親。
鄧嫻雅人如其名,性子柔靜溫婉,可是淨璃卻知道,在那層柔軟的表象之下,媽其實有一顆堅韌的心。
當年爸出事,整個家一下子便倒了。債務像一座驟然崩塌的雪山,一下子將她們母女壓在下頭,無法逃生,更無法呼吸。母女倆在抱頭痛哭一場之後,媽卻很快平靜下來,默默轉身出門去籌錢。
那樣毀滅性的打擊,就連一個大男人都無法承擔的吧?就在媽不顧日夜在外頭籌錢的時候,卻傳來了爸負疚自殺的訊息……
淨璃記得訊息傳來的時候是個清晨,天還沒亮;或者是天早該亮了,卻那天有陰雨迷霧,所以讓人產生了還沒天亮的錯覺,因為她分明聽見了窗外人流車聲的嘈雜崤。
然後,所有的聲音都在門被重重擂響的那個瞬間靜止下來。整個世界裡彷彿只有砸門的一種聲響。
淨璃聽見了,卻遲疑著不知道是否該去開門。那樣重又那樣急的砸門聲,自然意味著有極重大的事情發生,需要第一時間被傳達;可是,可是淨璃卻又不想去開門。
彷彿只要這樣鴕鳥著,彷彿只要這樣不去開門,那麼不好的訊息就會被一直擋在門外,進不來;彷彿就可以就此逃開那不好的訊息的影響…鶓…
淨璃靠著牆壁捂住耳朵,媽卻起身去開了門。隔著房門和捂住耳朵的雙手,淨璃依舊聽見小吳叔叔惶急的嗓音,“嫂子,顧哥出事了!”
爸的最後一面,淨璃幾乎認不出那就是曾經儒雅淡然的父親。最後一面的爸,面黃肌瘦,雙腮下陷,胡茬子覆蓋著半張臉。只一眼,淚水已經模糊了淨璃的視野,她咬緊唇,無聲地哭泣。
反倒是媽一聲都沒哭。她只是靜靜地走到爸身邊去,雙膝跪下來,給爸清理著遺容。殯葬公司是有專業的人員來幹這個,可是媽沒讓;這回不是媽再怕花錢,媽為了給爸辦葬禮,拿出了她手邊僅剩的所有的積蓄,媽只是不想假別人的手,來為爸做最後的妝容。
媽那天一直靜靜的,給爸刮臉、淨面。媽一直在軟軟地跟爸說話,說了很多很多。媽的面上始終帶著溫婉的笑,並沒在爸的面前掉下一滴眼淚。
就連淨璃,都捨不得去打擾爸和媽最後的二人世界,退開到門口去,遠遠望著他們兩人,最後的相守。
那天媽在爸的身邊待了很久,很久。久到殯葬公司的工作人員都不能不來提醒,讓淨璃注意一下媽的情緒,擔心媽的精神狀況出現了問題。
淨璃只好進去請媽出來。媽只是淡然一笑,便起身。回頭望向爸最後一眼的時候,終於落下淚來,不過媽面上還在微笑,她說,“林河你放心去吧,我一定會照顧好淨璃。我一定會還清你所有的欠債,讓你走得再無牽掛。”
從那之後,媽雖然每到爸的忌辰都會難過,但是媽卻再沒在她眼前掉過一滴眼淚。媽說,爸爸已經去了,但是他一定還在天上看著她們;所以她們一定要努力地活著,好好地活著,這樣才能讓爸在天上放心。
淨璃知道媽不是不想落淚,而是媽已經無暇再流淚,她從此要一個人擔負起爸爸和媽媽的雙重責任,所有的時間她寧願用來好好地、用力地生活,而不是再軟弱地哭泣。
——可是今天,媽卻在電話裡哭著求她回去。
淨璃的心彷彿被一根叉子反覆翻攪起來,五臟六腑都跟著疼,“媽,您是不是看見網上的照片了?是不是杜清荷又去找您的麻煩?”
鄧嫻雅在電話裡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淨璃,媽是看見了網上的照片。其實拍得很美的。媽看著那照片就覺得遺憾,我的女兒這樣美麗,可是你長這麼大了,媽竟然還沒帶你去正經拍過一套照片。”
“媽,您別這麼說。”淨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