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書彷彿越說越起勁,說到後來甚至連陳樂瑤都找不到可以打斷他話頭的契機。
他幾乎是一口氣從含蓄美講到朦朧美,再從朦朧美講到空靈之美、充實之美。
把《菩薩蠻·新寒中酒敲窗雨》這首詞拆解到了極致,也把關於詩詞之美的論述,推演到了極致。
讓所有聽眾都感到震撼莫名,有種想要頂禮膜拜的衝動。
要知道顧知書可不是光顧著自言自語,像很多老師一樣,在課堂上只管自己說,一堆術語像機關槍一樣“嘟嘟嘟”地往外傾吐。
顧知書還算有良心,全程都在圍繞著《菩薩蠻·新寒中酒敲窗雨》這首已經解釋過的詞來展開。
有了熟悉的參考物件,總不至於讓人全程懵圈,不知所云。
但不知是不是太有“責任心”所至,顧知書不僅只用一首詞舉例,還在論述過程中,摻雜進去很多其他的、全新的知識點和內容。
談及空靈之美的時候,他說道——
“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物。”
“藝術心靈的誕生是在人生忘我的一剎那,也就是美學上所謂的‘靜照’,源起於空諸一切,心無掛礙。”
談及充實之美,他說道——
“實則精力彌滿。精力彌滿則能賦情獨深,冥發妾中,雖鋪敘平淡,摹繪淺近,而萬感橫集,五中無主,讀其篇者,臨淵窺魚,意為魴中宵驚電,罔識東西,赤子隨母啼笑,鄉人緣劇喜怒。””
“空靈的‘空’與‘靈’是由實來表現的,兩者不可分割,詩詞的最高境界可謂——
群簌雖參差,適我無非新。”
越是聽到後面,幾乎絕大部分的聽眾都是兩手撐在桌上,雙眼空洞無神,臉上充滿了迷茫的表情。
有種我明明知道老師在很努力地教會我知識,老師講解得也很是詳細,引經據典、旁徵博引、深入淺出,儘可能地舉出更多例子妄圖讓我明白核心要義,
但我偏偏就是學不會的無力之感。
如果非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顧知書這次節目裡的表現,可以用四個字來完美概括——
九淺一深!
明明每個字都能聽得明白,表述的大意我也能理解,總給人一種我稍微用力一點,再踮踮腳,就能抓住核心奧義的錯覺。
而每每就在這臨門一腳的時候,突然,顧知書又會猛地發力,丟擲一個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的新概念。
把你剛剛內心升騰起的自信心瞬間摧毀,讓原本即將要噴湧而出的舒暢念頭,又狠狠地壓了下去。
然後,週而復始,不停地讓人停留在堪稱折磨的區間範疇內。
但即便如此,你也依然能夠在這個過程之中,享受到快樂,接受到名為“藝術”的薰陶,讓你身心都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以至於當顧知書提及他今晚的講述到此為止,接下來是熱心聽眾來電環節之時,所有人都還處於一種“在雲端”般的狀態。
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來,整個人憋得別提有多難受了!
就連從孫女身上“取了真經”的季皋季奶奶,也是一時間被自己腦海中的思緒打斷,忘記了提前按下號碼。
等她回過神來,才後悔地拍了拍大腿,“哎喲”一聲,急忙撥通了電話。
神奇的是,往常都是秒接通,快得讓人猝不及防的聽眾來電,在今晚竟然詭異地沉默了將近半分鐘時間。
直到在季皋按下按鈕的瞬間,在電臺那頭的播音室內,才響起了熱線來電的聲音。
“你好,這裡是《深夜巷話》,我是主持人顧知書,請問能聽見嗎?”
電話另一頭響起年輕人的聲音,和此時房間內收音機內播放的聲音,形成了兩個奇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