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舜欽看著喬景鬱郁的模樣,不由嘆了口氣。
“阿景,遇到事兒了不開心了不要悶在心裡,這話我跟你說了得有一百遍了吧?”
喬景被裴舜欽一言點中,方覺自己又犯了老毛病。
其實在和裴舜欽在一起後,喬景就將事情都憋在心裡的習慣改了不少,可皇宮是個言多必失的地方,喬景在陸皇后處孤立無援,才又變得沉默寡言。
喬景不想讓裴舜欽擔憂,便溫馴地側身讓開了門口。
陸皇后跟前的日子讓喬景一想就忍不住心裡發涼,她不想再讓裴舜欽為這已經過去了的事兒為她難過,於是她一面輕輕合上房門,一面暗暗想著等會兒應該如何不動聲色地將這事兒虛晃過去。
結果她轉過身,就見裴舜欽站在房中,正微微笑著伸開雙臂在示意她過去抱住他。
“來。”裴舜欽向喬景親暱喚了一聲。
喬景一愣,心中揣著的惴惴霎時化成了股讓她忍不住鼻酸落淚的情緒,她忍耐地一吸鼻子,快步走上前埋到裴舜欽懷裡,用力抱緊了他。
她想,她應該想的到的。
她應該想到裴舜欽和從小到大讓她喘不過氣的人不一樣,他不會問她做了些什麼,然後評判她做的是否有失周全。
她太感謝他沒有直接問她今夜為什麼會那樣對陸可明瞭。
喬景身量嬌小,裴舜欽抱著她,覺得懷中就像是藏了只溫熱娟秀的小白鳥,但他很清楚喬景並非她看上去的那樣柔弱。
喬景纖秀的肩膀顫個不住,顯是在哭,裴舜欽任由她抱著自己發洩,只是無言地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撫慰。
喬景隱約的啜泣聲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尤為低婉動人,良久,她淚痕滿面地從裴舜欽懷裡抬起了頭。
她泣不成聲地對裴舜欽說:“我怕,我太怕了……”
喬景的眼眸因為浸了淚而更顯得分明清亮,她眉頭輕蹙,鼻尖泛紅,白淨的臉上淚痕交縱,頗有種芙蓉稱露,不堪風動的愁豔。
裴舜欽被喬景哭得心都皺了起來,他抬手撫上喬景的臉頰,輕柔地用指腹拭去了她頰上晶瑩的淚。
“怕什麼?”他不動聲色地問詢。
裴舜欽沉靜時一掃平日跳脫飛揚的輕浮神氣,他的眉眼被房中柔和的燭光照得俊朗溫柔,喬景淚汪汪地瞧他一眼,怯生生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裴舜欽意會喬景指的是自己受的傷,但他想開啟喬景的心結,便只是靜靜將眸光垂到她指的地方,想等她自己說出未盡的話。
裴舜欽的眼神痛惜而寬容,喬景覺得自己被他毫無保留地看到了心底的每一寸地方,她微低下頭,顫著手將衣襟扯開一角,露出了一小片鎖骨下細瓷的肌膚。
那時陸婉沒想過她會對著心口直撲劍尖,因此慌亂下不是直接將劍拔出,而是將劍在她身體裡往上抬了寸許才用力抽了出來。
一道猙獰的疤痕蜿蜒至喬景的鎖骨,越往上顏色越淺,但就皮肉癒合的程度顯然能想象出她衣襟下的傷口會是如何觸目驚心。
裴舜欽知道喬景受了傷,但他每次問起時喬景都說無大礙,他便以為她受的傷並不嚴重。燭光昏黃,喬景肩上新愈的傷口扯得他眼睛一痛,他不自覺緊繃了身體。
他終於懂喬景為什麼說她太怕了。
喬景再怎麼堅強,也只是個未經多少風浪的少女,如此真切直白地面對生死,這對她太殘酷了。
裴舜欽眼睛看著那道傷疤,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情不自禁地將手指點在那新嫩的傷痕上,疤痕在光潔柔滑的肌膚上那細細突兀的觸感讓他的心難受得發緊。
喬景認真看著裴舜欽的臉,很害怕會從裴舜欽臉上讀到嫌惡,因為那傷口在她的身體上真的很像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