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葉景出生在一個尋常的小村莊,尋常的長大,十七歲那年她偷偷跑到臨鎮去看燈展夜會,第二天天快亮了往家裡趕,倒是不擔心家裡阿孃阿爹擔心,她提前留了張字條呢,只是沒想到夜會上的燈展實在好看,她沒有按照預定的時間回去,少不得要被唸叨幾天了。
最好在天亮前趕回去,阿爹阿孃還沒起床,她就可少挨幾頓唸叨。
可她沒想到等待自己的是被黑霧籠罩的村子。
那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瘴氣。
她跌跌撞撞的往家裡跑,奮不顧身就想往瘴氣裡衝,卻被一個人伸手拽住了胳膊,對方的穿著一看就不普通,身上閃著銀色的光,厲聲罵道:“你不要命了嗎?怎麼往瘴氣裡衝?”
“我家、我家在這裡,我阿爹阿孃還在裡面……”葉景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袖子,“你們一定是宗門的仙師對不對,求求你們,救救村裡的人,救救我阿爹阿孃,求求你們!”
她不斷哀求,那宗門弟子卻道:“不可,瘴氣中情況未明,不知道有些什麼妖獸,難道讓我們冒險去救?村中應當有結界玉守護,等瘴氣被驅散些再說。”
“結界玉。”葉景眼中迸射出希望的光,小心翼翼道,“能不能借我一個,不用各位仙師們冒險,我自己進去救人,我阿爹阿孃還在裡面,我阿爹阿孃還在裡面,求求你們……”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能一直重複著同樣的話語,幾位宗門弟子被她攪擾的不甚心煩,解釋了幾句發現她根本不聽,乾脆拂袖不再理她了。
葉景一咬牙,朝著瘴氣中飛奔而去。
不知道是她運氣好,還是她所經之處恰好瘴氣稀薄,她一路朝著村中跑去,鼻間吸進了嗆人的黑霧,她邊跑邊咳,有溼熱的液體從嘴中噴了出來,她覺得五臟六腑都疼,卻還能撐得住。
不過片刻間她就跑到了自己家的小院,院中微弱的銀光閃爍,她立刻認了出來,那是村中唯一的一塊結界玉,從曾經一個偶爾路過的仙師手中買到的,村裡每一家都湊了錢。
村中的人都擠在臨近村長家的院子裡,微薄的結界玉屏障閃著銀光護住了大家,葉景喜極而泣,幾把擦掉了臉上的血,撲過去和阿爹阿孃抱在一起,告訴他們外面有不少仙師,他們很快就能等到救援。
可救援沒有來。
當結界玉的屏障消散,漆黑的瘴氣傾軋下來,將所有人吞沒。
葉景被阿孃死死壓在身下,捂住了她的口鼻,她眼睜睜看著瘴氣侵蝕掉阿孃的身體,她身上的血肉一塊塊在霧氣中滴落,但她居然沒有死,她還聽得見,還在維持著微弱的呼吸。
她感覺得到眼睛裡流出熱熱的鮮血,灼熱的劇痛從全身外部的肌膚燒到身體裡面,她想慘叫,張開嘴卻只撥出一口噴灑的血霧,但她已經看不見了。
她聽到了腳步聲。
那些腳步聲聚集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哎,來晚一步。”
“瘴氣驅散就得要這麼久,我們也沒辦法。”
“而且這也不是我們宗門附近的村子,咱們只是路過,本可以不管的,是師姐心善說要過來看看,要不是我們幫忙,這瘴氣還會擴散開。”
“只是死了這麼多人……妖獸之禍實在是造孽。”
“師姐別傷心了,人各有命,我們盡力了,節哀。”
那些聲音嘰嘰喳喳,還在說著什麼,葉景被壓在腐爛的殘骸之下靜靜聽著,心底湧上來熊熊燃燒的怒火。
不公平。
一點都不公平。
憑什麼修者們有力自保,憑什麼他們可以用輕描淡寫的語氣來談論他們的生死,憑什麼凡人生來就不能覺醒靈脈,只能尋求修者的庇護,祈求他們的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