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死也就罷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爹孃也餓死。”
說到這裡他眼睛也發熱,他一直是個孝子,想到母親竟然要下跪求自己,他還怎麼堅持得住?
他是大哥,家中歷來都是他主事,他更不可能開口說賣自己弟弟的女兒。
他軟了聲音,道,“恵娘,這家裡的情況,你是看見了的,若是再不想點辦法,爹孃還有庭哥兒他們真的都要被餓死了。你說嬌姐兒,恵娘,且不說我是大哥,沒得家裡揭不開鍋要賣自己弟弟的女兒的,而且那藝坊老闆看中的也阿妱......”
他又嘆了口氣,道,“其實,恵娘你想想,在那藝坊,好歹也能吃得飽,穿得暖,不用做勞役,比在這家裡餓死凍死也要強多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這樣的機會還不能呢。”
現在尋常人家,把孩子賣了,至多也不過就能換上一小袋的米罷了。
孟氏聽得這話卻不但沒被勸住,反像是被踩了尾巴,因為這話她知道,必然是自己丈夫那好二弟二弟說的話,說什麼藝坊老闆看中的阿妱,好端端的藝坊老闆如何會看中阿妱,說不定就是有人在中間使了壞,黑心肝的打她家阿妱的主意!
她怒道,“呸,誰眼紅誰送自己的女兒去,我不能讓你把阿妱推入火坑。而且,你倒是有膽子,你可不要忘了,阿妱真正的身份!顧家若是什麼時候想起來了,要接她回去,到時候,你拿什麼還人家?”
好說歹說自己妻子就是不肯,蘭老爹也終於惱怒了起來,這種事情,難道他願意嗎?那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女兒,賣了她,自己心裡也跟割肉似的,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親病死,全家餓死!
而且說到顧家,他心中也不滿起來,道:“哼,什麼身份!若是顧家有心,怎麼會任由她跟著咱們被流放到北疆,而且顧家可是國公府,那顧二老爺可是好幾品的大官,聽說跟皇后娘娘還是有親的,我們不過就是被嫡支那邊連累的,若是他們有心,當初想個法子把我們一家摘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可他們做了什麼?三百兩銀子!意思也就是他們再不會管阿妱的死活了!”
......
蘭妱如同被五雷擊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麻木地走出了家門,但她一直都是個聰敏的姑娘,哪怕是這個時候,明明神魂都已經不在自己身上,又驚又嚇又恐,可是她仍曉得小心翼翼的不驚動旁人,尋了破舊的襖子著了,再穿了鞋子,小心翼翼的開了門,冒著風雪離開了蘭家這個破舊的土屋。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她年紀雖小,卻也知道藝坊是個什麼地方。
就算吃得飽穿得暖,不用做勞役,還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也不要去。
她渾渾噩噩的離開,就那樣大半夜的茫然的在雪地裡走著,她心想,或許被雪狼吃了也沒什麼吧,只是痛那麼一小會兒而已,反正也不會有人在乎,不,他們一定很心疼沒了那十兩銀子,沒了這銀子,祖父祖母就沒錢抓藥,大家都要被餓死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黑夜中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為什麼又回到了那個山洞。這裡,他已經大半年都沒有出現了,她留下給他的東西,他一件也沒有拿走,都積了很厚很厚的灰塵了,他大概,也早就忘記自己了。
她坐在曾經那個火堆旁邊,看著地上依稀被火燒過的黑跡,眼淚忍不住就撲簌簌的落下來。
其實她很少哭,被流放的時候,從江南到北疆,一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到了北疆,每日裡要做很多很多的活,洗衣服洗得手都爛了,可是她都不會落淚,這個時候,她卻再也忍不住。
以後,她若是被賣到了藝坊,也再也不能過來這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