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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音樓出了步府,連頭都沒回一下,直接鑽進了轎子裡。她心裡難過,看天都矮下來了,活著不知道還有什麼意義,倒不如當初死了乾淨。死了去找她親孃,強似現在這樣無依無靠。
她是滿腦子亂麻,扯也扯不清。想起父親的殘忍,想起自己苦苦掙扎的感情,似乎什麼都安慰不了她了。
江南的六月已經很熱,竹編的小轎有風吹進來,依舊悶熱難耐。轎外是輕快的腳步聲,皂靴的粉底擦在青石板上,乾脆利落。一路林蔭,窗外有啾啾的雀鳴,她卻提不起精神來,背上出了一層汗,心裡沉甸甸的。她轉過身,頭抵著圍子悶聲抽泣,漸漸恍惚起來,也不知道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反正在父親的眼裡她不如音閣,在肖鐸的眼裡呢?或許也已經什麼都不是了吧!
來時比去時還快得多,轉眼就到了湖畔的宅子。轎子落了地,不是彤雲來打簾,一隻白靜的手伸過來一撩,他的臉就在眼前。
她耷拉著眼皮下了轎,猛一抬頭有些暈眩,他來攙她,被她避開了,最後挽著彤雲的胳膊進了門檻。
他有些喪氣,什麼都難不倒他,唯有她的一舉一動牽扯他的心肝。他跟在她身後,輕輕噯了聲,她沒有理他,這叫他心裡不大痛快。他樣樣為她著想,她還不肯領情,女人怎麼這麼難伺候!
她進了臥房,叫彤雲打水淨臉,他站在門前看她忙來忙去,有點無從下手。總算再也無事可做了,她不得不轉過身來,面無表情道:“廠臣不是累了嗎?還不回去休息?”
他似乎窒了下,探究地打量她的臉,“你還好麼?心裡難過就同我說……”
她轉過去拔簪子,想把狄髻拆下來,可來回好幾次也沒能成,恨得把簪子摜在地上一通踩,咬牙切齒地說了串江浙方言,不知說的什麼,他一個字都沒聽懂。彤雲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想去幫著拆頭,被他一個眼神制止了。他讓她退下,自己親自上手,把她扶進了圈椅裡。
“我來得雖晚了些,不是照樣給你出氣了麼!”他弓馬不敢說嫻熟,頭面上的東西還有些瞭解。替她卸下銀篦子,把那頂黑紗尖棕帽取下來,垂眼觀察她臉色,低聲道,“你父親這樣待你,你看清了吧?以後別指著家裡了,保全自己才是最實際的。沒想到兜兜轉轉,咱們是一樣的命運,所以同病相憐,往後我更要護著你了。”
這下觸到了她的傷心處,他是父母雙亡,可她分明有父親也賽過沒有。她捧住臉,聲音在掌心裡翻滾,哽咽道:“怪我沒有先見之明,其實不該回來,回來遇上這種事又傷心……真瞧我好欺負的,一再叫我替嫁,我就是音閣的傀儡麼?活著就是為了成全她?”
“所以你不願意嫁進南苑,是不是?”他把手壓在她肩頭,“那為什麼要答應你爹?”
她沉默了下才道:“因為我恨,我就是個麵人兒也有三分脾氣。小時候拿我當豬養,吃音閣吃剩的、穿音閣穿剩的,都罷了,為什麼替了一次不夠,還要再替 千嬌面
咦咦咦,這是做什麼呢!音樓扭捏著攥緊了裙帶,“我沒有……沒有午睡的習慣,喜歡大夏天在日頭底下跑……你別拽住我,回頭再讓彤雲和小春子撞見!”
他拉扯得愈發兇了,笑道:“我又沒對你做什麼,撞見了又怎麼樣?小春子是我乾兒子,萬事不打緊的。彤雲是你的人,靠得住就留著,靠不住割了舌頭扔進西湖裡就是了,怕什麼?”
他一副欺男霸女的猖狂模樣,上回那種輕輕的吻回味起來叫她沉醉,現在這樣胡攪蠻纏卻令她羞憤。她倔著脖子死撐,恫嚇道:“你別鬧,裙子拽掉了好看麼?再鬧我可發火了!我發起火來六親不認,回頭可別嚇著你。”
他嗤地笑起來,“嚇著我?你但凡有那能耐,也不至於叫步家欺負得這麼慘了。今兒是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