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拼勁最後一絲力氣掙扎。
但過了一會,也就停下來了。
他好像睡著了。
車隊在盤山路上平緩行駛,一邊是陡峭的懸崖,另一邊是被樹木覆蓋的山。雖然已近冬天,但依舊鬱鬱蔥蔥。
景色越來越荒涼,黎亦卓卻感覺越來越自在。
城市的車水馬龍讓他緊張不安,唯有回到叢林中,他才覺得踏實。
他記得,第一次被那個他稱為“父親”的陌生男人送出山時,他也是走在這條路上,但方向是相反的。景色越來越繁華,但他卻覺得越來越害怕——當時的他還不知道,他會被送去一個陌生的國度,在那裡,他將體驗孤獨、恐懼和無助,但同時,他也會體驗怦然心動。
他也是站在黎家厚重的防彈大門口時才知道,母親臨終前那句“去找你爹,告訴他你叫黎亦卓,他起的名字,他會記得你的”是多大一句笑話——不然為什麼門口所有的下人都捧著肚子,笑得那麼大聲。
他也是後來才發現,當時的他,穿著一身極土氣、極不合身的舊衣服、渾身髒兮兮的,看起來倒比黎家最低等的打手還要寒酸,確實挺好笑的。
但那個陌生又威嚴的男人最終還是留下了他,在問了他一句話後——
“你會說中國話?”
黎亦卓站在一輛擦得烏黑鋥亮的車外,看著只開了一個縫的車窗,聽著這句略帶喘息的話,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支吾地說,“會……會說……”
裡面沒再說話,但是接著傳出女聲的嬌喘“啊……老闆……快……進來……”,接著車窗升上,騰的一下從他身邊開走了。
黎亦卓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這種聲音他不陌生。在他和母親相依為命的那條街上,每時每刻都在傳出這種聲音。他也是成了黎家大少後才發現,只要花一頓早飯錢,就能讓十個他母親那樣的人跪在自己腳下,諂媚地撅起屁股。
人和人的命,就是差那麼多。
但當時,被汽車尾氣吹了滿臉的他,並沒有想這麼多。看著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的豪華汽車,他滿腦子裡只有一個疑問——在那裡面,要怎麼幹。
他沒坐過轎車,他想象不出。
後來他也穿上了黎卓的同款名牌衣服,也買了老黎總的同款豪華防彈車,也把手工定製皮鞋擦得一塵不染,也在真皮座椅上聽著胯下之人或真或假的嬌喘。
他終於知道在車裡做愛是什麼樣了,但他心裡,卻始終在想另一個人。
阿姚,歡迎回家
車不知開了多久,黎亦卓感覺自己的手臂已經被壓麻了,但他沒有動。
他靜靜地聽著姚子楚平穩的呼吸,摸著他瘦削的肩膀,感受他溫暖的身體。
然後,他喃喃道,“阿姚,謝謝你。”
謝什麼呢?
是謝你幫我清理汙濁的傷口?
還是謝你剛才沒有離開?
是謝你八年前給我黑暗的生活帶來一束光?
還是謝你現在和我同墮黑暗?
黎亦卓說不清楚。
姚子楚閉著眼,也沒有回答。
“大少,您終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