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二十八分,五十秒,周今休抬起手,他的指尖越過床頭櫃上的水杯,觸到旁邊的手槍。
他動作不倉皇,期間沒碰倒水杯,手臂平穩地舉槍,將槍口對準下顎,闔起眼簾。
手指扣動扳機。
“砰——”
彷彿命運之手突然握住槍支,將它扳到旁邊,子彈擦過周今休肩頭,留下一片殘敗崩亂的腥熱。
此時是九點三十九分整。
周今休在巨大的衝擊之下向一側歪倒,他放任自己躺在地上,後腦勺重重著地,肩背撞上地面,雙腿伸在倒地的椅子邊。
所有知覺好像都如潮退,他感覺不到中槍位置的麻脹,肩頭皮肉的碎爛,骨骼受損帶來的撕心裂肺之痛。
最先恢復的是聽覺。
床上傳來悉悉索索聲,有人手腳並用地下了床,伴隨倉促的喊聲:“周今休,你幹什麼了?”
周今休麻痺的心率和氣息猝然拔高,他還躺著。
手中的槍支被拿走,再是一雙手握住他胳膊,小心地想要把他扶起來,又怕牽動到他的槍傷,急亂的呼吸打在他血色被抽空的臉上。
“周今休?周今休?!醒醒啊周今休,你昏過去了嗎?”
沒有,只是在想事情。
至於想什麼,不知道,就像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開槍。
反正安裝子彈的手槍跟一杯水是兩個不同的軌跡,它們擺在他面前,他只能二選一。
沒有第二個選擇。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只給自己留兩條路的?
周今休錯過了捋清時間線的機會,更沒有了覆盤的可能。他早就說他完了,完得徹徹底底。
——他把自己這條本屬於國家的命,親手送到了一個人手裡。
他這臥底當的。
色字頭上一把刀,人非聖賢。
等他把最後一點核心東西查到,他就打辭職報告,做個普通的秘書。如果他還有命的話。
“周今休!”
耳邊的聲音漸漸帶上失措的哭腔,怕他死了,子彈沒打穿他下顎,他怎麼會死,輕傷而已。
槍都能自己側身,像是拍玄幻電影。
胸口一沉,有個腦袋湊上來,貼在他心臟部位說,“你心跳這麼快,怎麼還暈著?”
接著就探他鼻息,手指抖動著往他鼻子上碰。
“氣息喘得也快,你裝的吧,周今休,數到二,你再不醒我就不管你了。”
威脅的還沒數到一,被威脅的那位就緩慢掀起眼皮。
陳子輕對上週今休冷淡又炙熱的目光,一下怔住,到嘴邊的慌張叫喊都凝住了,變得無所適從。
他們就這樣,一個躺著,一個跪趴著,畫面多悽美一般。
過了好半天,陳子輕才有動作,他直起身抹了把臉,沒注意到手上沾了周今休的血,把臉抹得血跡斑斑。
“我讓你看著香
,看著我,到點我就回來,我讓你對自己開槍了嗎?”
周今休的胸膛上下起伏著,他把臉側到一邊,下顎線條收緊,隱忍著什麼,狀似虛弱地咳嗽:“到點就回來?”
先發制人的陳子輕一噎:“也,也差不多嘛。”
周今休的臉還側向那邊,他冷笑出聲:“現在幾點?你回到這副身體裡的時候是幾時幾分?”
陳子輕望見年輕人長而濃密的睫毛蓋出陰影,黑色額髮凌亂地搭在額前,修長脖頸拉出置氣的弧度。他的聲音越說越小,越來越虛:“……那火車還有晚點呢。”
周今休額角一下下鼓跳,神情看起來十分可怖。
陳子輕見狀,立即向後挪動。
周今休捕捉到了,他面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