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次日一早沒到街上去,不知道郭大山死了,他昨晚沒睡好,腦子昏沉,無精打采地去秀才那兒看燕子。
曹秀才給燕子取名花衣,燕子已經能進食了,吃的是他抓的小蟲子,還有米粒。
崔兄,你看花衣,它很喜歡我給它做的小窩。
陳子輕看了,燕子趴在一塊灰布衣料上面,布料底下是秀才的床。
說是床,其實只是乾草上面鋪了個棉被,一卷就能走人。秀才的生活用品比原主的還要少,書箱放得最為鄭重。
陳子輕觀察秀才,一隻燕子就能讓他眼角眉梢的憂愁一掃而空,他容易滿足,容易被小事情打動,有燕子陪著他肯定好,但還是要給他說門親事。
於是陳子輕問道:“秀才,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曹秀才忽而就侷促起來,他一副很忙的樣子去整理小桌,打翻了茶碗去扶,期間又碰倒了油燈,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陳子輕: ……
曹秀才來回走動趟,停在他面前: “崔,崔兄,你為何要問我這個問題?”陳子輕胡扯: “我是覺得你到該成家的年紀了,就想問問你。”曹秀才眼神暗淡: 功名尚未求取,有何臉面娶妻成家。陳子輕不好講自己的看法,不是一個時代的人,思維情感上會有割痕。
曹秀才去院裡的雜草中找了一片葉子,攏起兩邊盛了點水去喂燕子,秀氣的面龐鋪著柔情: “即便有真心待我,不嫌我窮的姑娘,我也不願叫她陪我吃苦。
陳子輕看燕子張著黃嘴喝水,心想,那確實。
“明年又是科考。”曹秀才輕嘆, 等我考出功名。陳子輕動了動眉頭,聽曹秀才這意思,是有愛慕的姑娘了。要不,到時就把原主攢的銀子借給秀才做盤纏,讓他去貢院參加考試?
日光灑進破落小屋,曹秀才鼓勵燕子站起來,燕子真的站起來了,他激動萬分地捧書……讀給燕子聽。
曹秀才讀到情濃時,聲量一再拔高,有氣吞山河之勢。陳子輕聽見了刑剪粗聲粗氣的吼聲。
曹秀才站到屋門口說教: “不讀書便不知禮,不知禮如何做得好棺材?安葬好一個死人?”老子先把你裝進棺材!
曹秀才出去跟刑剪之乎者也去了,他不簡明扼要,嘰裡呱啦車軲轆。
陳子輕順了把燕子的黑毛,秀才有學識是真的,嘮叨也是真的,而且越嘮越起勁,他用兩根手指戳著耳孔走了。
刑剪昨晚宰到只肥羊,師徒四人吃上了大肉。
陳子輕對肉不熱切不積極,他上午又去找了郭大山跟趙德仁,依舊一無所獲。就連前有才那個瘋了的夫人他都沒見著。
還有那個“朱記茶鋪”,胡夫人的人最後一次見胡老七就是在那裡,他用一個銅板換了三大碗茶,喝到肚子撐,只聽說書的講了個民間戲法故事。
陳子輕狠狠咬了一大口肥夾瘦的粉蒸肉,扒拉兩口飯嚥下去,還是先吃飽吧,吃飽了才有勁。
按照義莊的規矩,橫死的第一夜不進靈堂,所以前有才的棺材就在院裡擱著,第二夜,也就是今夜才被師徒幾個搬進靈堂——義莊面積最大,停擺了很多屍棺,陰氣爆炸的屋子。
俞家的家丁白天送了個包裹過來,說是裡面裝有壽衣與鞋襪,讓義莊幫忙換上,並轉告自家主子的意思,後日“上材”,一切從簡。
按照常規,壽衣該在人斷氣前換,前有才是特殊情況,耽擱了。陳子輕翻了翻前家送的包裹,俞有才沒有隨葬品。他去棺材旁,打量躺在裡面的俞有才。
看一次嚇一次。
多重口的大片在前有才的屍體面前,都要甘拜下風。充當一下件作吧。
陳子輕忍著反胃彎腰湊近,腥臭撲面而來,不行,要緩一緩,他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