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裡,話少等於不油嘴滑舌等於老實,所以張慕生給望向春的印象就是那個形容詞。
大家的固有想法是,一個老實人會被欺負,哪怕幹了不好的事,也是被逼的,是被欺負狠了的還手。
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牆,老實本分的人一旦發怒,會比常常發火的暴脾氣人要可怕得多。
因此,望向春在弟弟坐上去西寧的火車那晚做了那個夢之後,就想著要他改改性子。
說不好聽點,狗改不了吃屎,說好聽點,叫什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弟弟並沒有大變化。
然而,他和姐姐夢裡那個在他身上砍了很多刀的人處成了物件,今年端午就要結婚了。
望向春走在田埂上面,手電筒投射的光束打在她腳前方的泥巴里:“慕生,這半年讓你天天打地鋪,難為你了。”
身後人沒回應什麼。
望向春知道張慕生的性情,她並未尷尬或不滿,繼續說:“小遙沒生在富貴人家,卻是讓我給慣大的,和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差不了多少,一點苦都吃不了,他也不太會體諒別人的辛苦,就覺得自己可以什麼都不用做,只管著吃現成的用現成的,這是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教育好的地方,可我就他一個親人,一個弟弟,我不捨得讓他吃苦,我知道你照顧他不容易。”
田埂上佈滿亂七八糟的腳印,紛紛落下來的雪花對一前一後行走的男女構不成影響。
“我給小遙攢了些錢,等他結了婚,我都給他,留給你們過日子用。”望向春嘴裡呵著一團團白氣。
爹媽去世得早,她照顧弟弟,又是當姐姐,又是當爹,當媽。望家村跟周圍村子總有人說她太慣著弟弟,這叫溺愛,會害了他。
不知道她有沒有想過,關於她做的那場夢裡的悲劇,是否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原因在裡面。
張慕生冷不防地開口:“你要和我聊的,就這些?”
望向春後背無端掀起雞皮疙瘩,她邊走邊說:“其實我想著,你們能不能晚個兩年結婚,小遙太小了。”
張慕生冷著臉:“談婚事日期的時候,為什麼沒考慮到這個原因?”
望向春啞口無言。
張慕生眉眼鋪滿偏執滋生的陰霾:“既然定了,就照著來。”
“行吧,這日子確實不好改,親戚們都打過招呼了。”望向春說,“你跟小遙,你們沒亂來吧?”
張慕生在看簡訊,他老婆問他到沒到家。
-在路上。
他捏著手機,一言不發。
望向春嘆氣:“他還是個小孩子,慕生你大他七歲,就是他哥,你多擔待著些,顧著他的身體些。”
張慕生抹掉面上的落雪,沒進去已經是他薄弱道德的極限。
望向春忽然在田埂邊停住:“唉,慕生,你走前頭吧,手電給你。”
張慕生沒要手電,越過她向前走。
雪沒下大,還是慢慢悠悠地
下著飄著,在這個年三十晚上翩翩飛舞。
望向春就把手電往張慕生的腳邊打,儘量讓他走好點,別還沒到家,鞋子就沒法看了。
不一會,望向春故意踩到張慕生的鞋子,他沒回頭,只是停下腳步,將鞋後跟拉了上去,繼續走路。
他脾氣很好,不是那種突然暴躁發瘋的性子。
望向春後來又試探了幾次,結果讓她的神經末梢逐漸放鬆,她到了望家村的村口,將準備好的壓歲錢遞過去:“慕生,這是姐給你的,收著吧。”
張慕生沒反應。
望向春很友善地笑:“我是小遙的姐姐,你們結了婚,不也要叫我一聲姐。”
不知是被她這句話裡的哪個詞撥動情緒,張慕生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