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現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荊州都督忽然來攔截他的船。
「可說了為何?」謝欽沉聲問道。
那士卒搖頭,道:「鄧都督不曾告知。」
「待我去會一會他。」謝欽面色冷凝,西府兵的大軍要經水路前往建業,路上別處都好說,只有荊州、雍州等地最緊要,若是對方堅持不放行,他的人要過去卻也不容易。
一時謝欽乘小船來至鄧玦大船前,道:「本將奉太傅之命,入建業勤王,敢問都督因何攔截?」
鄧玦含笑道:「巧了。在下乃是奉當今皇帝之命,封鎖來往水路。」
謝欽冷聲道:「都督好膽量。」
「彼此彼此。」
雙方僵持住了。
謝欽沒有擅動,一是因為謝鈞下落不明,二是因為鄧玦的阻攔不在預料之中。他是武將出身,對大周武將中的後起之秀也多有留意,鄧玦正是其中一個。他沒有料想到,荊州都督鄧玦竟然會是四公主穆明珠的人。
如今建業城中情形未明,而謝鈞未有訊息,謝欽不認為此時妄動會是最好的選擇。
他決定等一等,等謝鈞的下落、等藩王的反應、等世家的聯合。
老皇帝遜位,穆明珠登基為帝的訊息,在天內傳遍了大周。
而正如建業眾臣所預料的那樣,這則訊息立時引爆了大周各處的暗雷。
豫州武王、潼州毅王相繼舉兵,聯合周邊世家大族,要一路打到建業,還政於周。而東揚州的誠王,暫時還沒有動兵,但是已經明確表態,因封地富庶,願意為兩位哥哥支援糧草軍資。如果說建業城在穆明珠軍隊高壓之下,還能維持相對的穩定。那麼在外的州郡,尤其是舉兵之處的官員簡直是肆無忌憚,一時間各種徵討穆明珠的檄文怪談,都冒出來了。
「現放著世宗親出的幾個兒子不用,給一個外姓的女兒做了皇帝,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牝雞司晨!國將不國!」
「一個十七歲的公主能懂怎麼治國嗎?太上皇也是糊塗了!」
這一切還只是開始,當的聲勢越來越大,當在豫州武王、潼州毅王等人身邊的世家大族越來越多,終究會變成壓向建業的軍事力量。
在這高壓的局面中,皇室後裔之中,只有三皇子周眈與英王周泰像是隱形人一樣。
英王周泰上了稱臣於新帝的文書之後,在支援還政於周的大臣士人眼中就跟死了差不多了。
而三皇子周眈,根據皇宮中送出來的訊息,是在宮變那一夜受了重傷,如今只幽居宮中休養、不見外客。究竟他這重傷養得好、養不好,大概要看新君的意思了。
宮人並不很清楚朝局細微的變動,只看著三皇子妃移居了別宮,猜測大約是因有孕在身,不便近身照料三皇子吧。
在暗潮洶湧的朝局之下,奉太上皇之命,要往摩揭陀國取真經的僧侶隊伍,又在新君的命令下,沿原路迴轉。
出建業十四日後,濟慈寺高僧虛雲領三千僧侶歸來。
思政殿偏殿中,穆明珠與右相蕭負雪單獨議事。
蕭負雪沉思片刻,輕聲道:「可是天下不是揚州。當初陛下的政令,能透過身邊的人,傳達給揚州的尋常百姓。可是大周十五州,甚至還有為武王、毅王等佔據之所,陛下的政令要如何通達呢?」朝廷原本用來傳達政令的官吏,非但不能從新政令中得益,反而要讓渡利益到普通百姓手中,這樣的新政令,豈能傳達到百姓耳中?
這其實是一個政令在基層傳達與實施的問題。
穆明珠顯然早已想過這個問題,聞言微微一笑,道:「那就要感謝佛祖了。」
「佛祖?」
「試問大周何處沒有和尚呢?」穆明珠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