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官員的仇人呢?他有沒有與你透露?”
程詢搖頭,“那些不重要。他來給兩廣百姓、將士送銀子,又照常納稅,不管是想借我的手除掉哪個或哪些官員,只要相關之人該死該整治,我就該讓他如願。”
“……你是真不怕捅婁子。”
“也要看值不值。”程詢笑道,“但這個人經商的大致情形,要儘快瞭解清楚,不然對誰都沒法兒交代。”
“交給我。”
兩日後,陸放派人請程詢過去議事,說的正是汪祖壽的事,擔心的與舒明達大同小異:“我畢竟握著兵權,不論是兩廣、京城官員,輕易不會對我下狠手。可你不一樣,你是文官,這兩年開罪最多的又是文官,到時候他們若是群起而攻之,這兒又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我怕你應付不來。以我之見,不如先對汪祖壽施壓,讓他說出到底是何意圖,再酌情而定。”
程詢擺一擺手,“早晚的事。想讓我捲包袱走人的比比皆是,就算是如我們所料,先幫汪祖壽除掉相關的官員,等他們知道汪祖壽的賬只走按察使司上報朝廷,他們仍舊會因為失去牟利的機會瘋狂彈劾我。不是這種事,也會有別的事。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汪祖壽心安?眼下他為何不能懷疑我們會成為第二個景鴻翼?”
陸放沉思良久,嘆息一聲,黯然點頭,“如此,你我聯名給皇上上一道摺子,說明此事。”
程詢頷首,開玩笑:“放心,我不是短命的人。”
陸放瞪了他一眼,“喪氣!大過年的,你就不能說幾句吉利話?”
程詢卻朗聲大笑。
陸放又是擔心又是氣悶,把手邊的書砸了過去,“兔崽子,就沒個正經的時候。”
隨後,八百里加急的摺子送至京城,皇帝很快批示,讓陸放、程詢酌情安排下去。
與此同時,程詢寫給在欽天監行走的友人的信也急速送到,友人二話不說,尋找機會反覆給皇帝提醒:今年南方將有天災。
程詢的目的在於,皇帝事先生出隱憂,便會吩咐南方各地防患於未然,並且,留出一筆賑災的銀子。
二月,汪祖壽以驚人的速度在廣東紮根:出高價讓幾十間掌櫃的把店鋪轉讓給自己;派出手裡五名大管事帶人去各地,以高於市價三成的價錢,收購百姓家中存著的茶葉、水稻;收購上來的糧食八成上交按察使司,賑濟最貧苦的鄉鎮百姓;最令人咋舌的是,捐銀三百萬兩,用做打造戰船。
對於此人近十年來經商的情形,蘇杭一代的人傳回訊息:雖說無奸不商,但在商賈之中,汪祖壽是仁厚之輩。
有些百姓說是活佛顯靈了,有的說是財神爺降世了。
官場情形卻是大相徑庭。
通報此事的邸報送到各官員手裡,陸放也召集官員宣讀了聖旨,更態度強硬地警告過,結果仍與無用功一般——
從這時開始,程詢的簽押房就沒斷過官員。問他為何越權干涉商人繳稅的人有之,要求看汪祖壽經手諸事賬冊的人有之,氣沖沖來質問、威脅他的人有之。
他們就是要仗著天高皇帝遠裝聾作啞,就是要跳著腳地拉幫結夥找程詢鬧事。
程詢起初一概不理,沒時間:梳理汪祖壽及時交上來的賬目、入賬存檔,跟皇帝討得力的專司這筆賬目的人手,向陸放討要賑災的官兵、去最貧窮的鄉鎮縣城賑濟……哪一件事,都比應付那些官員重要。
忙過這一陣,他也看出了端倪,大抵知曉汪祖壽想透過自己除掉的人是誰了。
這一陣,官員因為他的避之不見,肝火更為旺盛,以端州知府汪正為首的六名知府、四名縣令,聯名上疏告他的狀,大意是他與商賈勾結,牟取暴利,汪祖壽剛到廣東,他們便已發現諸多端倪,懇請朝廷派御史來徹查。